“封存在你眼睛里？”明朗一脸的狐疑，他看着九娘的那一双美目，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疯狂了。
九娘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我还是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虑。真的考虑清楚了，我就带你去看看。”
“需要考虑什么？”明朗不解，“直接带我去看不行么？”
说句实话，他对九娘这种“给你时间考虑考虑”的做法有些厌恶。这世上的事情有几桩几件是经得起深思熟虑再做决定的？真要把事情扯开了揉碎了一顿分析，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做不成。
他已经把“姐姐”的事情晾了快一年了，真要说起来，他也不敢说自己是完全把这件事情给想通了。如果不是秦灵雨的那个电话，他大概还会自我放逐下去。
这次既然已经来了，那事情没有办成，那他就断然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自己这次不把“姐姐”给带回去，那他也绝对不会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国了。
别的不论，就一个男人的层面来说，自己抛开“姐姐”而独善其身这件事，丢人！
“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想好了么？”九娘说道，“她再次回到你身上，你就再也无法将她切除。到时候，你就会彻底进入我们这个圈子，得应付无休无止的魑魅魍魉。”
这其实没什么差别。
明朗心里腹诽：打从他记事开始，自己的身边就没有断过怪力乱神的事情。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姐姐”带给他的，那么“姐姐”也一直庇佑着让他活了这么些年。
他现如今已经习惯了“姐姐”的存在，他们两者是为一体。如果真的因为忌讳那些脏东西而将“姐姐”舍弃，那还真的有一种“因噎废食”的愚蠢的感觉。
“我这次过来，那就是想好了！”明朗昂着头看她，神情颇有些桀骜。
九娘欲言又止，起身走向窗台。她背对着明朗，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但是说话的声音闷闷的：“那一世，她为了你，选择用自己的魂魄弥补你的魂魄，让你得到了轮回转世的机会和资格。”
明朗的心情有些沉重，虽然并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大概是知道“姐姐”是因为他的缘故而落了一个惨烈的结局的。
“所以我想知道。”九娘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灼灼：“我想知道，你现如今为了她，可以做到哪一步？”
“什么哪一步？”明朗不解，同时也心生警觉。
“我只问你两点。”九娘朝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愿意为了她而奉献牺牲自己的身体么？”
“能……解释一下么？”明朗问她。
“易地而处。”九娘眨眨眼，解释道：“你们主宾移位，她为主，你为宾。如何？”
明朗嘶了一口气，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设想还真的刁钻：如果自己这具身体不再由自己控制，他和“姐姐”的身份互换？自己真的愿意退居幕后，做一个卑微的游魂吗？
“你可愿意？”九娘问道。
明朗心里有些烦躁，他咬了咬牙，问道：“你再说第二点。”
“这第一点你都想不明白，还想听第二点？”九娘掩口轻笑，笑得甚是妩媚和轻蔑。
“这谁能说得准？”明朗努力挤出笑容，好让自己不去暴露太多的怯意。他嘴硬道：“没准我听了第二点，我就能接受第一点呢？”
“你们这些凡人，只知道逞口舌之快。”九娘不由地一阵冷笑。
她活了这千万年，见惯了凡人世界中的蝇营狗苟、龌龊腌臜。所以她明白，人类这种生物向来都是不遵约守信的多，契约这种东西对人类根本就没什么约束力。什么样的山盟海誓说出口，最后背弃盟誓的时候也不会犹豫。
“口舌之快就口舌之快吧。”明朗索性腆着脸说道：“你说出来，我听听总没毛病吧？”
“那好。”九娘乜斜了他一眼，说出了第二点：“你愿意为她舍弃自己的下一世么？”
明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这等于说是得为了“姐姐”而舍弃自己的今生来世呗？
“您这是认真的么？”他看向九娘，声音有些颤抖：“得搭上今生来世才行，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这简直就是在刁难他嘛！
“她当年为了你，豆蔻年华香消玉殒。”九娘面色一寒，接着说道：“而后不得轮回解脱，我以她一缕青丝做咒，勉强保住她魂念不散。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搭上今生来世？”
明朗感觉自己的心跳消失了，整个人晕乎乎的。
“我给你时间考虑。”九娘说道，“你什么时候真的把这两个问题想清楚了，能给出肯定的答案，那我就什么时候带你去看。”她顿了一顿，用意味深长的口吻接着说道：“而且我得提醒你一句：真要是去看了，你就没有退路了。”
“你什么意思？”明朗眯起了眼睛。
“意思就是我带你去看了，你就得做出牺牲。”九娘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继续说道：“要不然，你就得困在我的眼睛里，永远也出不来了。”
结束和九娘的谈话，明朗心里的感觉糟透了。他之前就从九娘那里感觉到了恶意，而这次谈话，他更是感觉九娘对他的恶意以及不友好更是上升到了新的层次。
九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似乎并不真的希望他去帮助“姐姐”，尽管她说这世上只有他能帮这个忙。要不然，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甩给自己选择题呢？
第一次的选择让明朗落荒而逃，明朗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回想那次经历；而第二次的选择又让明朗的心动了一下，明朗险些做出牺牲贾铭薇的选择来；至于这第三次选择，那可就厉害了，直接甩出一颗王炸。
赌你的今生来世，你干不干？
毫不客气的说，明朗是认怂了。
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已，要拿自己的今生来世作为代价，来为千年以前自己欠下的情债冤孽而赎罪。一时之间明朗还真的无法做出答复。感觉不管自己怎么选择，都会让自己后悔的。
当然，九娘并没有封住他的退路。如果他不愿意，那么这次他还是可以和之前那次一样原路返回。
但是再想要回到这里，估计就很困难了。先不说秦灵雨愿不愿意给他带路，九娘一定会拒绝他的造访的。
明朗的心情十分阴郁。
他可以为“姐姐”付出代价，折寿什么的都无所谓，他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里建设。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和“姐姐”如往常一般能够共存下去。
非得搞这种“只能活一个”的把戏，明朗虽然恐惧，虽然害怕，但是咬着牙也能接受这种自我牺牲。
毕竟，如果没有“姐姐”，他早就不知道轮回几世了。
但是这也只是“咬着牙可以接受”，并非他可以坦然选择自我毁灭。趋利避害乃是一个人的本能，他的精神层次还没有达到这样舍生忘死的高度。
丢一条命，他能接受。虽然他不知道这传说中的六道轮回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是要让他把来生也搭进去……这只要是个人都不敢这么做的吧？
九娘说当年的“姐姐”就是这么选择的，他对此只能说是肃然起敬。同样的选择摆在面前，他明朗可做不到这一点。
明朗把这个问题放在心里反复琢磨，却怎么也不得其法。夜里面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摸出手机。这手机是秦灵雨给他的，算是工作专用机，手机的通讯录里面只有秦灵雨这么一个联络人。
他顾不得时间点选的合不合适了，直接给秦灵雨拨了一个电话过去。这个女人的作息规律一向是个谜：有的时候通宵达旦地保持高亢的精神状态，丝毫没有倦色。有的时候又长时间失联，不知道是不是跑去睡觉还是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了。
对于这一点，明朗其实是稍微偏向于前者的，毕竟这世上没有哪种生物可以长时间保持清醒状态，总得需要一个打盹的空闲。
电话那边响了几声，然后终于被接通了。
“怎么了？”秦灵雨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悲喜哀怒。她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便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但是这并不成功。
不过，感觉秦灵雨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并没有对他这半夜的通话表示反感，很快就进入了通话状态。
“我这边遇到了问题。”明朗接着就把九娘又甩给他一个选择题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又请教她自己应该怎么选。
“你不是吧？”秦灵雨颇为惊讶：“你应该是知道我和九娘是朋友的吧？这个节骨眼上你来请教我应该怎么办？这貌似不合适吧？”
明朗咽了咽口水，在打电话之前，他也犹豫过到底要不要问她。因为就如同她说的那样，这么做貌似不太合适。
但是他思来想去了半天：自己身边真正能摊开心扉聊天的人几乎寥寥无几。除了“姐姐”与他关系密切之外，他最为依赖的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人世。当初带他入行的师傅龙影倒是值得信赖的人选，但是师傅他老人家已经“归隐”多年，平日里根本就联系不到他。
最后他发现秦灵雨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来，这个女人是目前自己唯一可以联系到的知晓内情的人之一；二来，他觉得这个女人拥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怎么说呢？暂且就用“聪慧”这个词吧。
秦灵雨是那种能够一针见血，点透实质的人。她能在这个问题上给他一个正确的、而且是他想要的一种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