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对茵蔯产生了一种理解又悲哀的感觉。
为了避免自己再滑入“为了保护先要伤害”的逻辑,我转移了话题。
“如果贤者也是地球人,而且在这里做了多年研究,找到他我就有更多回去的希望了!”
“小初真的要回去吗?”茵蔯伸了个懒腰,趴在桌上看我,“你不是因为在原来的世界死了才来到这里的吗?”
“嗯......不知道我回去之后,原来的身体还能不能用......”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小初年纪这么小,为什么会死呢?”
“......”
“在原来的世界,有人伤害小初吗?”
“是意外。你想多了,仅仅是一场事故。”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对茵蔯敞开心扉,也不想提及隐痛。
茵蔯将手放在我的手上。
“我当然很希望小初留下来,可是如果你想要回家,我是拦不下来的。但是小初自己......你是真的发自内心想回家吗?还是只是为了‘让事物回到它原本的样子’才想回家的呢?”
“但是,我本来就属于‘地球’......”
茵蔯露出一抹苦笑,说:“提夫林原本是九狱的种族,却有很多提夫林离开家乡在此世定居。再往前推,提夫林原本也不生活在九狱,是人类的偏爱赏赐给了他们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所谓家和归属地,也许只是我们漫长旅程中的一个落脚点,甚至出生地,也只是我们祖先在他们漫长旅程中最终停留的地方......小初为什么要回到一个伤害你的地方呢?”
我此刻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摇了摇头。
“我说了,那只是个意外。”
茵蔯懒懒地趴了下来。
“好吧,我等小初愿意聊的时候。”
不愧是恶魔的种族,寥寥几句就能让人对自己的道路产生怀疑。也许在这一点上,阿塔诺尼亚的古人类努力重现了撒旦在山上试探耶稣的能力吧。
我重新翻开贤者的笔记,想寻找他接下来的行踪,一路翻到了他和大法师会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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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纪元三七二七年十一月四日
流星。
按照过往的记录,在第二纪元诸神归位后,这里的大气就被奥术立场严密包裹起来,所有过往人类发射的卫星残骸倾刻间全部自天顶坠落,形成一场空前绝后的流星瀑布。
从那之后,流星就很少了,但也并非完全消失。
奥术力场上存在漏洞,不时有小陨石穿透,划过天空被奥法震碎,碎片落到地表时已经被磨成了烟尘。
阿塔诺尼亚的一本故事书上说流星会带来变数,但这些天象在神秘学背景下,被解释成什么不奇怪。
大楚兴,陈胜王。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些不都是这个道理。我个人感觉是路珀思皇室的政治营销,估计是哪个公主皇子想打造自己天神下凡的人设吧,不足为奇。
今天终于到裂冰城了,一下马车,我就让加百列婉拒了尼伯家的宴会邀请,直奔白金塔。路上的百姓似乎并不喜欢安格洛斯人,我们的马车经过时,并没看到像其他省市的夹道欢迎孔。这样也好,交通不拥堵走得快哈哈。
北国最宏伟的白金塔果然名不虚传,枢机戴着高耸的金冠站在塔下,远远看来像一只可笑的白蚁。他对我的到来很是惊喜,不过反复强调了欧梅吉亚不安全,委婉地让我早些离开。
我告诉他我来和大贤者欧塔库做个简单的学术交流,最多一周就走,他看起来才松了一口气,但安排了一个叫马库斯的尉官每天提醒我们归期。虽然一见面就遭到“送客”,但枢机娴于外交辞令,我们也没有觉得多受到轻慢。可能是怕我在这里出事了,教廷没法和济世会交代吧。
至于上塔后见到的欧塔库本人,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日本迪士尼,我们在东京待了三天,最后一天去了一个叫秋叶原的地方。如果把大法师丢去那里,你不会感到一丝违和。居然能在阿塔诺尼亚发现日本平成年代的颓废气息,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刚开始时他性格颇为古怪,对安格洛斯人和济世会不屑一顾,唯对教廷毕恭毕敬。我几乎要让枢机写一道手令逼他回答我的问题。后来,我无意提到了京城中的猫人法师名伶剧团时,他终于敞开了心扉,主动和我分享了很多研究。
可惜的是,那本《旧世之书》上的确只有赫卡忒的名字和印记,除此之外,她的生平,她的样貌,她的权能,她的祭祀仪式全部都没有提到过。我的线索几乎再次中断了。
但欧塔库提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线索,即是《旧日之书》的成书时间是第二纪元初(我没想到他记忆力这么好,连书背后的出版时间都能记得住)。那么她的事迹应该是发生在第一纪元晚期或者第二纪元早期。
如果我们能找到从那个时期活到现在的人,也许在他们会记得赫卡忒的名字。
这样的人整个阿塔诺尼亚只有三类。
第一类是初代天使,但他们几乎都是老古董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人类保育工作中,又天性和平没有深入参与第二纪元的诸神之战(因为没法残杀其他人类),我每个都问了一遍,一无所获。
第二类是初代提夫林,但因为他们征战过多,目前仅剩九狱之王撒旦存活至今。
第三类是神明们,他们都是第二纪元早期的诸侯,肯定记得当年争夺神位的死敌。唯一的阻碍就是我没法联系到他们。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九狱的提夫林们可以用灵魂和神明做交易,在交易的这一刻是能够和神明对话的。
总的来看,无论是找第二类人还是第三类人,我都得去九狱,我的目的地已经很明确了。
刚好,黄昏夫人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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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蔯,后面这一页怎么没有了?”
我愤怒地指向被撕碎的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