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晃神的工夫,人已经到眼前,伸过手要碰她的手。
她反射性避开,从床上起来走到一边。
陈玉抓了个空,也没太大反应,就那么弓着背跪坐下。
但月光打在他身后,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看起来有些失落。
夜深,村里的鸡犬家畜全都熟睡,人也安静,安静得仿佛把地面以上全打包送进梦境,却唯独将林牧遗落在境界外,任凭她清醒。
林牧听得清楚,陈玉念了她的名字,可林牧也万分确定,他亲近的人不可能是她。
他不可能以那样的姿态面对她,哪怕在梦里也不可能。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是谁也不会是她。
不是她的她不要,她绝不成为某人的代替。
“……我相信……你又不要……”
安静中,林牧听见陈玉低声说了什么。
“……付出代价。”
“没有什么付出代价,”林牧声音冷静,“陈玉,你在做梦。”
“为什么……”
林牧皱了皱眉,没听清正打算问。
陈玉突然抬起头:“为什么要提醒我?”
他的目光准确定在她身上,声音软和却委屈,“我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吗?”
对上那双阴影里的眼睛,恍惚间,林牧心里冒出个词——清醒梦。
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没醒也不愿意醒,这或许代表,陈玉在塑造他的梦境。
只是或许,实际如何谁能知道,什么原因都有可能,但结果都一样。
陈玉想做梦,不想醒。
罢了,林牧揉了揉眼眶,别想太多,不过是配合陈玉演一场戏,哪怕为他能做个符合心意的梦。
放下手,发现床上的人执拗得不一般,还在盯她。
林牧上前捂住他眼睛,又打开手,声音居高临下:“我要你付出代价。”
她似乎猜对了台词,陈玉没再委屈抗议,只是仰头看她,抓着她的手放在他自己脸上。
这又代表什么意思?林牧瞎猜着,又不太敢猜。
毕竟这个梦好似玩得挺花。
“我知道你站不起来。”陈玉说。
林牧疑惑,什么站不起来?她不正站着?他意思要她坐下?
那就坐下。
等坐到陈玉面前后,林牧却突然反应过来。
站不起来???!
一只手还在别人脸上,林牧表情呆滞,属实被冲击得不轻。
毕竟她最多能纸上谈兵,实践经验几乎为零。
“要用鞭子吗?还是皮带?”陈玉问。
还真符合刻板印象,林牧叹口气,“不用鞭子也不要皮带。”
使了点力气捏捏陈玉的脸,林牧收回手,“这样就行。”
“呵~”陈玉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啊知道,林牧不高兴,嘲笑她没经验吗?
背着月光,林牧看不清陈玉表情,但似乎他倒挺高兴。
算了,他高兴就行。
反正她真站不起来,也真没经验。
那个人也真不是她。
不是她。
是谁?
兜兜转转,林牧还是绕不过这个心结。
阴暗中,唯有那双眼睛能看得分明,林牧久久与之对视。
“我不会要你付出代价,也不会打你……陈玉,你看清楚,我是林牧。”
陈玉却不再回应,身体渐渐前倾。
直到人睡倒靠在她肩膀,林牧知道,她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脸,林牧突然心火直冒。
真不公平,他只顾他自己做个好梦,却不管她还能不能睡得着。
也不对等,他们的感情也不一样。
他的喜欢顶多是依恋外加一点占有欲,从来不是非她不可。
甚至在梦里,他还要欺负她有信息差。
明知自己在无理取闹,林牧还是越想越气,
气得牙根发痒,胸膛起伏,想蹂躏什么东西,偏偏脖颈被某人气息不停吹拂。
林牧攥紧手,偏头看向那气息的来处。
狼身一现,便再披不住君子皮,猛得附身,獠牙衔住猎物。
亮亮的月光外,小床的阴影里,结实的木床架撞到墙壁又弹回去。
一动又一静,道貌岸然将茫然无知掠夺一空。
再安静的梦也经不住索取,陈玉只觉得呼吸不畅,嘴唇刺痛,慢慢睡不住。
大力袭来,林牧被猛地推开。
陈玉手臂颤抖着,捂着嘴,手脚并用往后缩,全身力气都用来远离。
他渐渐看清了周围,看清那半边落在月光半边隐在阴影里的人,接着也看清林牧眼里他毫不熟悉的光。
林牧低头没说话,也不看人,默默挪远,让出给陈玉离开的通道。
陈玉抖个没停,看见林牧挪开,第一反应毫无疑问是逃离,却没能动。
林牧转身默默离开床。
陈玉看着她动作,等她远离,立马下床,甚至一眼都不看地下就赤着脚跑出门,风一般啪嗒啪嗒跑过走廊没了人影。
“对不起。”
林牧揩去嘴唇上的湿润,明知人听不到,还是自我开脱般喃喃。
“对不起……”
大概自这以后,她也是他的阴影之一了。
她对他的作用就到这里,今后他会靠他自己走出一条路。
靠自己好,路会越走越稳,越走越长。
天刚蒙蒙亮,林牧听见动静,躺着没动,过会儿听见正屋门锁被打开,有人打开门走了出去。
静静等了几秒,她坐起来看向窗外。
陈玉穿戴整齐,拿着什么书在院子里,在大门前站着。
大门落了锁,他出不去。
林牧伸出手腕看了眼时间。
四点多不到五点。
房门外又有动静,是胡卉醒了要去院里开门。
胡卉一出门,小院渐渐醒过来,林牧靠在床头,听到细碎的开锁声。
大狗轻轻吠了几声,羊圈里的羊咩咩叫着,林牧回头看向自己的衣服背包,边下床边扎起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