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里的火苗渐渐细弱,林牧正把肉末茄子出锅装盘。
向远方拿纸巾擦汗,擦完发现陈玉站他身边没动。
突然想起,陈玉一向不怎么和人开玩笑,所以他该不会,分不清玩笑话生气了吧?
抬头瞟一眼,人正皱眉盯着他,似乎想通过他的脸看出什么。
当下有点怂:“我开玩笑的,你不是狗,我狗行了吧。”
陈玉还是低头看着他没说话,眉头松开又皱起,模样有几分欲言又止。
都是男的,知道人长得好看,但没心思细看,冷不丁被盯着,向远方才猛地意识到面前这是位高颜值的美少年。
那眼睛那睫毛,那鼻子那嘴,长得跟画似的,就算他只是盯着人不说话,也跟在说话一样,细听说什么,他说:再看,再看迷死你。
向远方猛打一个激灵,歘一下起身,张嘴就捍卫自己的清白:“哥们儿你别勾引我!我纯直男唔哈、哈……”
一双筷子隔进两人间隙,筷子一头塞进向远方嘴里。
这一筷子有点烫,向远方哈了两口气才开始嚼吧。
林牧收回手,皮笑肉不笑:“味道怎么样?”
才嚼完嘴里的肉末,向远方竖起大拇指:“好吃,就是有点糊。”
“糊就对了,毕竟你烧的火,都是你的功劳。”
林牧把装盘好的焦糊版肉末茄子跟小酥肉递给向远方:“还有两道菜,我和陈玉在就好,这儿不需要你了,你出去收拾碗筷摆桌,然后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哦。”向·脑回路笔直·远方完全忘了陈玉这茬,很听话,端着俩盘子出去,没一会儿回来,抱走一摞碗跨出了厨房。
陈玉没挡向远方进出的路,避到案板前一言不发。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情绪不对。
林牧生了点气。
想找个由头把向远方喊回来嘴一顿。
乱开什么玩笑,左一句勾引右一句直男,字字往陈玉伤疤上戳。
可也知道不该怪他,向远方心思钝得像棒槌,一个心眼子也不长,更是压根儿不清楚陈玉的遭遇跟阴影,他要是处处小心谨慎地维护陈玉,保不准才真会对陈玉造成伤害。
灶台里火苗彻底成了火星,林牧往锅里加了两瓢水。
“你……”
“哗啦”
水流掩盖了陈玉的声音,林牧没听清,转身看他:“你说什么?”
陈玉低头切着黄瓜片。
这黄瓜等会儿要拿来凉拌。
向远方想吃凉拌菜,林牧就调好料汁准备好蔬菜,要做给他吃。
“你之前说,永远期待我的回应,永远两个字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但如果哪天你想换个人期待,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黄瓜从段切成片,快要切到尾,菜刀敲击案板咚咚作响,陈玉没听到林牧回答,只余光看见她走到身边。
只剩小小一截黄瓜,陈玉想把它切完,然而心绪起伏,拿刀的手抖,黄瓜片不成薄厚。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菜刀。
“别切了,小心手。”
放下菜刀,林牧试图看清陈玉的眼睛:“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我会换人?”
陈玉垂着眼睛没说话。
什么都看不清。
睫毛太长太密就这点不好,只要人一垂下眼皮,就像心灵之窗前拉下两扇卷帘,完全拒绝外来的窥探。
能确定一点,不是因为向远方的玩笑话,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林牧抬手挂在人肩膀上:“不告诉我,哭给你看信不信?”
人骤然掀开了眼皮看向她,表情好像在说:你多大了,说这话也不嫌害臊?
好歹是正眼看她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表忠心,就说一点吧,我这个人也会撒谎,但承诺不一样,说出口的永远就是永远,如果做不到,我自己会比任何人都先一步唾弃自己的人格,你可以这么想,为了能保持高度自爱和内在世界的调和,我在承诺之前,会再三思考自己能不能践行,如果没可能做到,我压根儿不会说出口。”
“聪明人都很爱惜羽毛,我还不算笨。”
“我不会换个人期待,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独一份儿。”
没什么比脸对脸眼对眼更能看清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何况那人睁着一双琥珀眼,不闪不避地用语言剖析她自己。
这顿剖析无形中给了陈玉底气。
有了底气好发脾气。
陈玉眼刀发射:“向远方喜欢什么口味?”
林牧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喜欢吃辣,怎么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属什么?”
“属什么?属相吗?应该属兔?我不太确定,班里大多人都属兔。”
“他喜欢什么游戏。”
“喜欢恐怖游戏啊,他天天壮着胆子求刺激,你不也知道吗?”
每回答一个问题,陈玉脸色差一点,林牧渐渐回过味儿来,把自己不规矩搭在人肩头的手放下,面对面站好。
说到底,原来还是因为向远方。
“你知道向远方喜欢吃辣,知道他喜欢的游戏,叫他哥哥,还喂他吃东西……”陈玉胸膛起伏,“我呢,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什么游戏?你知道我的属相吗?我比你大还是小?”
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表情不忿,说完了还有点委屈,拧着眉脸偏向一边。
“你想,我叫你哥哥?”
陈玉一口气梗住,头一次情绪这么起伏:“我不想!”
扭头就想往外走,却被人桎梏住手腕。
“你跟我一样属龙,生日是6月9号,我生日是8月5号,比你小一些,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一直在试,不然你以为我每天变着花样做菜是为了谁,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游戏,私自以为你不喜欢游戏,因为从来没见过你对游戏感兴趣,还有,不是喂向远方吃东西,我只是想让他闭上嘴少说话。”
“至于叫哥哥,我什么时候叫他哥哥了?”
林牧想起来她上一次甜甜地叫人哥哥,扭头给那人来了个过肩摔。
那确实是她亲堂哥,但那哥在她眼里罪无可赦,向远方倒罪不至此。
“我解释完了,你还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