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吃着，林牧突然把电脑一合，摘下眼镜站起来。
胡卉忙扯扯她衣摆，示意她看茶几上的西瓜。
林牧伸手碰了碰盘子，冰凉，便冲人摆摆手，指着自己：“谢谢，但我不能吃。”
“呃？”胡卉没明白意思。
林牧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又摆摆手，做口型：“不能吃，太凉。”
胡卉明白了，点点头。
林牧绕开她去包里取出片什么东西，拿好手电筒，掀开珠帘走出门融进夜色。
向远方看着两人打哑谜，歪头表示迷惑，求助的眼神又投注到陈玉身上。
“她俩在说什么？”
比起向远方，陈玉更迷惑。
难道他没看见林牧今天在镇上超市里买了卫生巾？还是没看见林牧刚才拿出去的东西是卫生巾？还是说，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卫生巾是什么东西。
将瓜皮扔进垃圾篓，陈玉擦净手：“不是有人跟你说过吗，提问前先上网查查答案。”
也是，向远方不说话了，低头摸手机却发现，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查起。
终于等到快十点，向远方依旧神经大条，如往常一样，将价值过万的游戏本游戏机头戴式耳机胡乱摊放在邻居家，对着准备洗漱睡觉的两位同学说过晚安明天见，一个人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打着哈欠晃晃悠悠走出院子，回了自己爷爷奶奶家。
胡卉锁好院门回自己房间睡了，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林牧揉揉腰，又伸展四肢，一扭头，见陈玉不说话也不动，就站在房门口看着她活动胳膊腿儿。
“我关灯就好，你回去睡吧。”
人不动，就盯着她脸瞧。
“想说什么？”林牧走近。
看她走近，陈玉视线就移向她腹部。
很奇怪，可以盯着她背影，可以盯着她侧脸，但绝不能与她对视超几秒，每次快到临界点，心脏就紧绷，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唯有避开视线才能放松。
见陈玉垂眸看她肚子，林牧明白了。
她没多避讳，被发现也正常。
“不用担心，我经期没多大反应，不难受，腰酸背疼是因为久坐。”
挑开了话头，陈玉容易开口些：“你要喝红糖水吗？”
林牧忍不住笑：“要喝你给我泡？”
陈玉掀起眼皮瞪她一眼：“别笑。”
瞪完又避开：“我给你泡。”
几乎是同时，两人想起泡的另一层涵义。
眼见着陈玉脸唰一下红了个透，睫毛颤悠悠的，扭头就要往外走。
“别，逗你的，我不爱喝糖水。”林牧拉住他胳膊，咬住嘴唇才没叫笑意泄露出来。
陈玉耳根还是粉的，背对着她肩膀起伏。
半晌过去，他有点咬牙切齿地开口：“知道了，你放手，我要回去睡觉。”
林牧这才发现自己跟个浪荡子一般，扯着人家手臂半天都没放开。
一松手，人立马气势汹汹地回了房间，那架势，要不是夏天房间里需要透气，保不准他会在她眼前嘭一声把门摔上。
林牧站在原地无声笑了好久，才关灯走回自己睡觉的房间。
然而躺在床上很一会儿，林牧还是睡不着。
短时间内要积攒到大笔钱财，做起来才知道根本没那么容易。
毕竟十年后网民们才渐渐建立了版权付费意识，现在在线售卖摄影作品还不靠谱，倒是跟厂家线上联系，把照片印刷成挂画之类能赚些钱。
看陈玉有几次给出版社邮寄稿件，林牧也跟着给杂志社投递了摄影作品。
本来想着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攒一点是一点，但也太少了，不是图不对文被退回，就是经采用后拢共给个千八百，没等攒就能花完。
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作品吸引粉丝倒是个长久之计，毕竟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流量变现的风口浪尖，站上去十分容易被带飞。
可账号经营也需要时间，没有能一蹴而就的，十多天，林牧才积累了将将上万的粉丝量。
参加摄影大赛打响名气也是条路子，但一旦开始，陈玉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把他扎裤腰上带着？
到最后仔细一算才发现，所有靠她本职工作拿到的钱，加起来还没有她投资一只股票赚得多。
月光下澈，林牧睁着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
就算是壳子里的灵魂是个小有成就的成年人，想在短时间内通过正当手段赚很多钱也不现实。
可那头要债的不会等……
等下，林牧一惊，从床上翻坐起，撑着额头仔细想。
她光顾着搞钱，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明显的逻辑漏洞。
陈玉的里写，是他妈欠了钱，然后债主找到了陈玉头上。
但问题就出在这儿，债主为什么找上明显没还钱能力的陈玉？如果那债主真的在乎钱，还招呼得动本地的混混要债，那为什么不去找真正能还钱的人，比如陈玉的舅舅舅妈？
他们能查到陈玉，不可能查不到陈玉家境如何，更不可能查不到陈玉还有个算比较富裕的舅舅。
找人要债，那欠债人有个正上高中、毫无收入的亲儿子，还有个家境快要奔小康、有车有房的亲哥，正常人会选择跟那儿子要钱吗？
说到底，要的真是钱吗？
一颗心慢慢沉底，林牧捏着眉心又躺下。
事情陡然又变成了一团乱麻，让人不知道从何解起。
而且陈玉呢？陈玉有没有意识到这个漏洞？
他书里没提那笔债务到最后是如何解决的，也没提他赚钱还债的过程，不，不用提，他后来整个人都被圈养着，根本没机会接触外界，更不用提收入。
所以那笔债务呢？那个小卷替他还了？
不对，陈玉虽然签署了还债的协议，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继承去世母亲的遗产，他原本就不需要还债，那协议就是废纸一张。
所以引导陈玉签字的人也可以轻易撕毁协议！
而整个过程，与其说是在要债，不如说是在给陈玉设局！
为什么？是谁在设局？为什么是陈玉？
问题越想越多，简直迷雾重重。
林牧头脑发热，更睡不着。
抬起手借着月光看一眼时间，好嘛，已经到了凌晨两点二十七。
算算时间，陈玉那边差不多该有动静了。
果然，就听拖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不一会儿，林牧扭过头，毫不意外地在房门口发现一道人影。
夜色下，那人影穿过黑暗，咋一看能把人吓翻个跟头，但林牧早已经习惯，内心可谓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