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费承平半拉下卷闸门，走回来靠坐在麻将桌上，点了根烟，脑子里快速盘了遍这个月的往来款项。
前几天上面下来批人，正在那关头他店面叫人匿名举报，好在他有准备，人没到场但早就派人在捅出篓子之前拦截住了举报信，之后关门静等风头过去。
再次营业没过多久，到今天又出了问题。
有个老总被人曝料上了杂志，事情闹得挺大，他人本来在郊外，不得已只能赶回来处理，好不容易稳住事态，追根溯源，消息竟然只可能是在他手底下走漏。
但他做的就是这门生意，怎么可能连手下人的嘴都捂不住。
知道内情的不多，就那么几个，利益相关，谁也没必要砸自己吃饭的碗，到底会是谁？
难道是钱没给够？哪个关节没打通得罪了人？
还是，出了内鬼？
费承平低头拧着眉思索。
棋牌室表面上是正经生意，晚上八点就关门，店里请的清洁工大妈正在洒扫，女人绕开她，胸脯在极修身的衣裙里呼之欲出，一步步摇曳着屁股走过来，身上香水气先一步呛到眼前。
“哥。”
费承平抬起头，女人伸手揉开他的眉头，柔软的身躯靠近。
“别担心了，我找姐妹问过，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放人，我陪你去接，态度放低一点，好好哄一哄，总会没事的。”
拧着的眉头顺着温柔的力道舒展开，费承平袒露怀抱放女人软软地靠进来。
正洒扫的阿姨悄悄避了出去。
女人的身体足够软，绵滑柔腻，手臂轻轻一勒就能嵌入腰肉里，整个身体仿佛一团散发着魅惑香气的奶油，在手按下的位置形成漩涡，旋着人往里陷。
费承平却想到另一种触感。
和柔软的漩涡不同，那触感轴而劲道，没有一丝累赘感，大力按下去会立刻弹起来，仿佛皮下除了筋就是骨。
劲瘦挺拔的身躯，没有呛鼻的香气，配着那么张招人的脸，在暴怒跟颓废时整个人更显艳丽。
女人很受用，仰着脖子喘息，费承平单手环着她的腰，从她胸前柔软里抬起头。
“巧丽，帮我找个人。”
女人将长长的卷发拨到身后，露出脖颈跟身前一大片起伏的白肉，一只耳环掉到肩膀又滑落到地上。
“找谁？”
“陈玉。”
“谁？”
“他缺钱，脸还能看，你消息灵通，多往会所里打听打听。”
女人皱了眉：“男的女的？”
“男的。”
“哦，”女人又笑了，“鸭是比鸡赚，完了把照片跟信息都传给我看看。”
笑着，女人想要继续，费承平却兴致不高，摸出根烟叼进嘴里。
他手不太方便，女人坐在他腿上，从他兜里乱摸一通也没点着火，只好拿打火机给点烟。
他夹着烟嘬了口，又缓缓吐出烟雾。
靠再近女人也不觉得呛，只觉得他模样迷人。
“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没。”
“那举报信是怎么回事？”
费承平哼笑，抬眼看她：“寄信的地址是个不知名小镇，我查过，那块没有业务。”
“哥你的意思是？”
女人睁着一双漂亮大眼，却明显不会自己思考。
“举报信地址是假的，掩人耳目而已，不用考虑，你帮我盯着，我怀疑是咱内部出了问题。”
夜幕降临，室内点起照明灯，灯光下，男人抬头看着女人，脸上被打下一片光亮。
他仍然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恰似他以为自己永远身处黑暗之中，永远能放宽心窥伺光下的所有事物而不被发现。
然而明与暗总是交替出现，被黑暗追逐的小鼠，也能摧毁一棵见不得光的大树。
陈玉折起信纸塞进信封，夹进书页里保存好。
入夜还算凉爽，三个都算得上是村里外来人的高中生，各自占据着农户家的客厅一角。
客厅里莲花形的吊灯亮着，光打在花纹严整却有缺角的吊顶上，也打白净宽敞的地板上，地板中央摆着沙发和木茶几，墙角里放着立柜和几个矮柜，立柜前是一张床，床前放着一张带梳妆镜的桌子，桌子旁是连接外面走廊的门洞，突然门洞上挂着的珠帘叮叮当当响，有人掀开珠帘从走廊外进来。
陈玉抬头去看，女人察觉他的视线，端着果盘，扭头对他绽开个有些憨傻的笑。
她长相并不漂亮，脸长鼻子长，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动人，但毕竟是农妇，常年下地导致她皮肤不算好，看着有些发黄粗糙。
大河沟村的人叫她哑巴大姐，他和林牧来的时候看过她姓名，知道她叫胡卉。
叫什么其实没差别，她听不见也说不出口，不会手语，只会嗯嗯呃呃地示意。
向远方第一个发现有人送吃的进来，在陈玉看过去之前已经摘下耳机，从梳妆台前站起身，对听不见的女人笑得灿烂，走过去帮她把果盘放到茶几上。
胡卉呃呃着指切得整齐适口的西瓜块，意思很明显：吃，吃。
陈玉笑了笑，点点头，从沙发上起身拿了片西瓜。
胡卉高兴了，见两个男孩都拿了西瓜，视线又放在唯一没和她对视的女孩儿身上。
陈玉手捧着西瓜，眼睛跟着看过去。
林牧坐在沙发另一头，脸上架着副据说是防蓝光的眼镜，镜片部分反光，她眼皮下敛，时不时轻轻皱眉，视线范围不离腿上的笔记本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动。
看人聚精会神，胡卉也不好打扰，默默拿了西瓜坐下啃。
向远方伸着脖子啃了一大口西瓜，咽下后突然看着陈玉来了一句：“小龙虾和西瓜一起吃不会窜吧？”
陈玉刚想回答不会，就见他拿起手机，自言自语：“班长说提问前先在网上查查答案。”
倒是真听话，班长说东他绝不说西。
“天早就黑了，你还不回家吗？”
向远方看着手机头都不抬：“这不才九点，早着呢，等十点吧，又不远，啊有了，小龙虾和西瓜一起吃不会窜，适量混合食用还有益于身体健康！”
说罢放下手机，又狠狠啃一口西瓜。
胡卉见两人互相说着什么，听不见猜不到，就是笑。
孩子上初中寄宿，放假也不爱在她身边待着，丈夫出去跑车，公公婆婆在外养蜜蜂，家里常年冷清，只留她一个种地。
一人做饭一人吃，自在是自在，但也孤独。
直到前些天村里来了两个高高大大的外地孩子，来了就借住在她家，还要给她借宿费。
她虽然听不见不会说，但有人在她眼前说话，她就觉得热闹。
她不想要什么借宿费，有人陪着她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