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脑子里一根弦突然接上，林牧一摸胸前，摸了个空，才发现作死，相机被她放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
一阵风似的卷过去，路上顺手将手机塞进陈玉手里，到地儿卷起相机，动作迅速地折回来，仰头对准崖壁顶端调焦距，边移动着自身调整机位。
陈玉手里握着手机，低头一看还在通话中，喊了一声谭老师，抬头却眼看着林牧顾头不顾尾，一点点朝着小池塘的位置退过去，差几步就要一脚栽下水。
谭闻笙听到陈玉的声音放了心，倒是来了几分兴趣，想听听看这学生暑假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然而电话那头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陈玉出声大喊林牧的名字。
谭闻笙也跟着悚然一惊，连忙问怎么了。
一只手保持高高举起相机的状态，林牧听到喊声从池水里站起来，抹了把脸，笑着：“我没事，还好水不深。”
“班长！你没事吧！”向远方举着大喇叭喊。
林牧摆摆手，有点紧张地查看相机。
“林牧刚才掉进池塘，但池水不深，她没事。”陈玉对着电话解释。
谭闻笙急得嘴里直冒火：“池塘？你们是不是去野外玩水了？不是老师说，你们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不懂事，不知道水边危险吗？年年夏天水库里得溺死多少人？尤其半大的孩子，你们是没听说过吗？怎么还敢……”
老师的声声絮叨中，陈玉看向林牧。
她头发粘成绺，左边肩膀挂着泥浆，裤管下滴滴答答淌水，却第一时间两手捧着相机查看，而不是从小池塘里走出来。
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终究转至灿烂，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把相机戴在脖子上，有点艰难地朝他移动。
一身狼狈却仍然在发光的人，林牧是他所见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发着光仍然狼狈地走向他的人，也是一样，唯有她。
小池塘底都是淤泥，林牧走了两步脚底一滑，接着就听扑通一声，陈玉一条腿撑在岸上，一条腿下了水，伸手过来扶住她。
水光反射在他脸上形成闪亮的光斑，使那张脸看起来分外明媚健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肤色已经不再苍白瘦削，也许是因为脸皮薄，再加上太阳晒，倒使得他脸颊上多了两坨浅淡的粉，看着像小姑娘们爱打的腮红，很漂亮。
林牧抓住那手，看着那两团红晕由衷地夸赞：“气色真不错。”
满心温热一下散得精光，陈玉看了眼自己被抓着的手，眼皮一掀眉毛一抬，目光锐利地射向林牧。
“气色真不错？下一句打算说什么，小脸真白屁股真翘？怎么，你是看这荒郊野外位置不错，准备占地为王再抢个压寨夫人？”
“咳咳咳咳……”林牧呛得要死，“我讲话那么猥琐吗？”
“是挺轻佻，猥琐还达不到，如果你想可以再努力努力。”
陈玉冷哼，拉着她上了岸。
岸上丢着只手机，和谭老师那边还联通着。
听到那头陈玉捡起手机的声音，谭闻笙长长叹了口气。
终于想起她了，她倒要看看这俩孩子在干什么。
“陈玉，你把免提打开。”
陈玉听话地打开免提。
“林牧，你掉水里了？”
“嗯，掉水里了，刚上来老师。”
谭闻笙气不打一处来：“听这话你还挺骄傲？水边好玩儿是吧，一点都不危险是吧，林牧，你可是咱班班长，你就这么起表率作用的？你再这样我可得联系你爸妈……”
“别！老师我错了！”见势不对林牧立马认错，“告家长这事儿您知道的，有时候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反而会激起学生的叛逆心理……”
“你还威胁上我了？”
“不不不，老师您误会，我的意思是，比起让家长介入强势镇压，不如先试着让学生自己改正，过后您再视情况而定，您觉得呢？”
她妈知道她这个暑假在干什么倒罢了，万一叫她爸知道那可就糟了。
总之一句话，这事儿千万不能告家长。
林牧紧张得咽口水，好在谭闻笙终于松了口。
“这倒霉孩子，一天天的净不让人省心……嘶，我打电话干什么来着？哦对，陈玉，你舅妈在找你，还专门打电话问我你在哪儿，你完了跟她知会下你的去向，别让长辈担心知道吗？”
舅妈？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是同样的复杂。
陈玉简单应了一声，谭闻笙听到答应正准备挂电话，突然想起什么。
“林牧，陈玉，周围就你俩？还有没有其他人？”
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下，谭闻笙差一点就准备开口棒打鸳鸯了，就听林牧的声音又传来。
“老师，还有向远方也在，您要是不信，等会儿我让他跟您说话。”
“哦哦，向远方也在是吧，哎呀不用不用了，那老师挂电话了啊，你们假期也要好好学习，记住开学还有摸底考啊，那行，老师挂了。”
谭闻笙尴尬地说话都囫囵，没等两个学生说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
“你还……”
“收拾……”
说个话还撞车，好在挺默契，林牧闭了嘴让陈玉先说。
“哄老师你还挺有一招。”
“哈哈是啊，”林牧干笑，“那不然，要不怎么当班长呢。”
“我没在夸你。”
“……”
林牧一身泥水，没办法，只能先收拾东西回去洗澡。
带的设备有点分量，还不能磕碰，为保不出意外，两人选了最长最平坦的那条路从谷底上去。
陈玉嫌林牧一声泥水脏，自己拿着所有东西，包括她那台相机。
路上边走边打开看。
到底是什么画面，叫她宁愿一头栽进水里都要捕捉到。
打开还没仔细看，林牧已经把衣摆抖落得半干，一脸兴奋地凑过来解释。
“之前只想着体现这条河谷的大，一直把相机放在高位以俯视的角度拍摄，但拍出来大是大，总感觉不对，画面缺少主体，主题表现也不明确，直到刚才，我看向远方站在崖上，因为崖壁过高，他显得那么小，我才发现或许低位仰拍才更合适，还有你看，”林牧眼睛发亮地指给陈玉看，“这里，他手里拿的扩音器简直神来一笔，是不是看着很有画面感，仿佛能听到扩音器里的人声横跨整个河谷，啧，真不错，拍得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