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筷子,蒋四儿深深打嗝,接着肚子里一阵鼓胀,就知道自己吃多了。
平时他窝在那荒得连鬼影儿都没一个的所谓富人区里,三顿里有五顿都是自己凑合对付,哪里能吃上什么正经饭,好滋味的饭菜更是不用提。
在那狗屁地方当保安,介绍的都说安逸,其实谁干谁知道,谁干谁想跑,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但要是挣着这份安逸钱,再来几笔数额不小的外快,那倒也可以再忍一忍。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蒋四儿扣着牙,啧啧有声地看坐在对面的费承平慢慢进食,脑子明知道他是右手打着石膏不方便,但越想越觉得他是端起了有钱人的架子。
这小子是真发达了,看不起哥哥了,饭桌上连一丁点儿酒水都没,竟然只给了两杯果汁儿。
好在他这人大度,心眼儿实,不爱计较。
兄弟之间嘛。
嘴才消停了不多久,肚子开始闹腾。
“平弟,哥去趟厕所。”
费承平闻声抬头笑笑:“行。”
人一离席,费承平放下筷子,再看满桌狼藉,胃口早已经一点不剩,又听不远处传来人声,还是他那个四哥,大喊着问服务员厕所在哪儿,让屙屎不。
等蒋四儿从厕所回来,饭桌边上哪有他平弟,只有两个正在收拾残羹的服务人员。
蒋四儿有点心虚,好在出门没人拦着,看来饭钱是付了。
到了楼下停车场,看见费承平人没走,就靠在他那辆越野车边上,左手指间夹了根烟,烟灰长出一大截,人却低头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右撇子毕竟用不惯左手,烟灰掉了费承平才手忙脚乱地甩掉烟屁股一脚踩灭,用手扒拉衬衫和裤腿。
“想什么呢?”蒋四儿蹭过去摸了摸车,被车盖烫的一哆嗦。
费承平偏偏脑袋:“没什么,四哥上车,我送你回去。”
蒋四儿坐上副驾驶,就见车上竟然还有个人,那人开了驾驶座的门下车,径直去给费承平打开后座的门。
呦,都配上司机了。
蒋四儿兴奋了,自认为跟弟弟同一档位,拉着司机开始吹牛皮。
费承平没理前座两人,掏出电话,找到个号码拨出去。
他派出去的人返回来消息说那小子不在,而且至少得有两周没回家。
两个周,寻常人要真花这些时间跑路,怕是大半个国家的省区都跨了。
但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那小子性子倔,说不准是找了什么路子去筹钱了。
电话响了挺久才接通,那头传来中年女人有点战兢的声音。
“……喂,卷、卷毛哥?”
“我姓费。”
“哦哦,费费大哥。”
费承平语气不佳:“费先生。”
“哦哦哦,费先生,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贾兰英咽了口口水,跟女儿对视一眼。
该不是要找她要钱吧。
陈雨欣也有点紧张,却看到她妈举着电话神情渐渐放松。
“哦,陈玉啊,他不在家?唉对,也不在我这儿,他去哪儿了?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啊,那孩子啥也不跟我们大人说,还毁了他外婆的葬礼,作孽……可能是拿着钱出去浪,玩,我也不是他亲妈,管不住……哦,有没有人跟他一起?这我不知道哇……”贾兰英余光见女儿在旁边疯狂使眼色,眨眨眼示意明白,“费先生你等一会儿啊,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电话一挂断,陈雨欣立马上前:“妈,上次家长会你不是记了班主任电话吗,快给她打电话,就说陈玉不见了,最后见他是跟班长在一块儿。”
“班长?那不是你……你怎么知道?”
“哎呀你就别管了,你快打电话吧。”陈雨欣皱眉跺脚。
“打打打,你急什么,先让我找找电话本。”
阳光正好,谭闻笙吹着空调,裹着空调毯在床上午睡得正香,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室友去上班了不在家,谭闻笙爬起来接电话。
“班主任,是班主任吧……哦姓谭啊,是谭老师吗?”
“我是,您是?”
“唉,我是陈雨欣家长,想找你反映点事儿,老师你知道陈玉吧……”
谭闻笙刚睡醒还有点懵,慢慢才听明白,原来陈玉所说的舅舅舅妈就是陈雨欣的爸妈,一时间脑子有点乱套:“陈玉跟我说他这个假期会住在他舅舅舅妈家,但您的意思是,他压根儿没在您家待过?”
“可不是,你都不知道那娃闯了多大的祸,他是连老人都不敬……”
想起那次林牧跟她单独谈话,谭闻笙顿时头顶冒寒气,一颗心高高悬挂起,却听电话那头有点啰嗦地提到陈玉最后跟班长在一块。
班长?那不就是林牧?
“您是说,陈玉最后跟班长在一起,是个个子高高的女孩儿对吗?您确定吗?”
听到那头的答复,谭闻笙松了口气,才发现手机有点打滑,原来自己手心早已一片濡湿。
“我明白了雨欣家长,您等我打电话问问。”
来不及细想,谭闻笙一个电话追过去。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林牧刚抓完蛇。
天知道怎么会那么巧,这头刚信誓旦旦地说过没野生动物,没过多久放下相机回来一看,陈玉大腿上放着纸笔,背靠树干在树荫底下闭着眼睡得正香,而一条两指粗的蛇就在他不远处的草丛里晃悠着脑袋,眼瞅着朝他腿边去了。
好在那条蛇通身棕中带黄,鼻间鳞片呈方形,身上有油菜花一样的斑纹,大概率是无毒的。
蛇一点点靠近陈玉,林牧也没出声地一点点从蛇身后靠近,但不知怎么还是惊动了蛇,那蛇脑袋出溜一滑到了陈玉身后,之后就只见蛇身体往里缩,不见蛇脑袋钻出来。
林牧瞪着眼睛吞了口口水,这下是真慌了。
看一眼陈玉,好嘛,人白净安逸着一张脸,眼睫毛迎着清风颤抖,但眼皮是半点没掀。
那蛇不是缠在陈玉身上就是在他背后的树上,蛇身冰凉,在他身上他不可能不醒,那就必定在树上。
在树上就好。
转眼间蛇尾巴都不见了,林牧靠近树根仔细观察,可绕数一圈都没见那熟悉的蛇纹。
她一直盯着,那蛇能凭空飞了不成?还是树上有洞?
林牧放缓慢呼吸凑在陈玉身后仔细瞧,冷不丁看见陈玉惯穿的浅色衬衫后背起了小鼓包,鼓包下隐隐有蛇鳞透出。
!!!!
林牧倒抽一口冷气:蛇在陈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