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和腿脚,头一次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力量。
抬头看,费承平光着膀子,穿着还没来得及脱的裤子,从五六米远的地方爬起来。
他脸上表情阴森,却好像在忌惮着什么,没有再靠近。
然而他裤子上正沾着水泥地面的灰,看着那么狼狈。
“费承平,你也有今天。”
陈玉想笑,想笑就笑了出来。
费承平勾起嘴角冷嗤:“笑话我?你比我好多少?啊?男小三?男狐狸精?男婊子?”
字字句句,高度概括,全是利剑,刺透软肋。
“不,不对,我不是小三,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不是我的错!不是我,是你,是你错了,我本来不是这样,如果你不……如果一开始……”陈玉的笑熄灭了,皱着眉摇头,然而再使劲儿地摇头,到最后却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辩解。
有什么用?再不愿意再抗拒,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费承平爱极了陈玉无力反抗的姿态,他背着手左右走了两步,视线不离陈玉,像一只豺狼在寻找猎物的破绽。
他说:“你还在挣扎什么?啊?陈玉?你还不接受现实吗?你看看周围,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还没有习惯吗?这就是你该过的日子,陈玉,你已经脏了,已经配不上好东西了,顺从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脏吗?”陈玉口中喃喃
费承平胜券在握地笑:“不信,你可以低头看看你自己。”
于是陈玉就低头看看自己。
他坐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一丝不挂,满身都是痕迹,青紫的嫣红的乳白的,每一种颜色都在他身上那样显眼,显眼到完全无法忽略。
他手腕上还扣着只厚重的铁镯子,镯子上连着粗锁链。
手一抬,那锁链就哗啦啦响,顺着锁链的方向,陈玉偏头去看。
入目是没有墙皮没有装修的的水泥墙壁,窗户是没装玻璃的洞,白色的管道嵌在墙角,水泥地面上摆放着不新不旧的家具。
锁链的一头,就牢牢地勾在钉入墙角的铁钩上。
突然发现身旁竟然还有个人。
除了费承平和他,这里有第三个人。
那人拿一台鸦黑色的相机挡住脸,正对着自己拍摄。
原来是李连。
陈玉盯着那台相机,想说你拍够了了吗?
那人却在这时移开相机,露出了一张脸。
不是李连。
话便脱口而出:“不要看,我好脏。”
陈玉语气平静。
他总是,越在失去最珍视的事物时,表现得越平静。
她看到了他的真面目,该吓一大跳,然后表现出嫌恶恶心,最后背对着他离开,从此在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然而她却语气奇怪,不嫌弃,像在心疼一样,对他说:你不脏,一点都不脏。
怎么会?陈玉有点雀跃地想。
低头确定一眼,有点失望,又抬头看她。
你看不见吗?我这一身。
你要怎么证明你睁眼说的瞎话?
她说:“不脏就是不脏,不需要证明。”
简直像小学生吵架,陈玉不想说话,突然想到个办法。
“那你抱我。”
敢抱我吗?抱我就证明你不觉得我脏。
她不动。
有点飘然的心慢慢沉底,陈玉决定自己先说,省得两个人都不体面。
“看吧,你不敢,你也嫌我……”
她猛地扑过来,架势大得像要把他压扁。
然而拥抱的动作却温柔,那双手臂穿过他身后,揽着他的腰背。
又开始飘飘然,陈玉把脸埋进她发间。
可他真是脏,该不会弄脏她衣服吧。
陈玉不想放手,就没放手,两条手臂挂在人肩膀上,从胸膛与胸膛的缝隙间往下看。
一看,神奇,他干干净净的,真如她所说,一点都不脏。
她说本来就不脏。
骗人,哪儿来的本来,他都亲眼看见了。
他还看见她在操场草坪上追着个小男孩跑,一下把人家扑倒扒了他的裤子。
怎么可以这样!
扒了别的小男孩裤子,又回来跟他午睡!
林牧牧小朋友不是好孩子了!
“好孩子不能随便扒别人的裤子,随便扒别人裤子的不是好孩子。”
陈玉拍她脑袋,学着老师的语气教育她要有性别意识。
她很皮,制服了一群班里的小男孩,此时却很听话,向他承诺以后要做一个好孩子,不会再扒别人裤子。
嘿嘿,这才对。
为了表扬她的听话,他决定给她一个亲亲。
跟陈玉小朋友在一张床上午睡的机会,还有陈玉小朋友的亲亲,都是独一无二的,谁想要也没有第二个。
生活老师在问了:“已经睡着了的小朋友请举手。”
两个相拥在一起的小朋友,一个趴在另一个耳边,重复老师的话:“睡着了的小朋友请举手。”
然后自己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