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你别开玩笑了,林牧的电话根本不是这个。”
陈雨欣轻轻摇了摇头,微蹙的眉头和勉强勾起的嘴角,好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不赞同小孩子说谎,听到他说谎却不忍心责备。
“你不是没有林牧的电话吗,你怎么知道不是这个?”
陈雨欣倏忽抬头,脸上满是撒谎被拆穿的惊慌失措:“我……”
陈玉无言地看着她的表情,看着她满脸演技。
他一直觉得自己狭隘,因为他对陈雨欣没多少好感。
当年陈雨欣学期过半才转学过来,没多久就跟林牧打得火热,他虽然退开半步给两个女孩子留出友谊的距离,但心里总有点不爽,甚至有种陈雨欣在故意抢夺林牧注意力的感觉。
但生活不是宫斗剧,哪有那么多勾心斗角,陈雨欣是刚转学过来急着融入班里的小集体,也是真心来交朋友,她看他的时候脸上也总有关心,而他也只不过是林牧的普通朋友之一,算不上多亲近,有什么资格谈林牧被抢走。
他只觉得自己肚量狭小。
直到现在一点点看清陈雨欣的表演痕迹。
他十分确定,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特殊含义,他更是从来没搞清楚过她的心理活动。
她是真心把他跟林牧当做朋友吗?
恐怕不尽然。
真正的朋友绝不会千方百计给对方扣屎盆子,硬是把她没做过的事情表演成真的。
到底为什么?陈家的人难道天生坏种?
一个个生下来就脏,不是脏了根子就是脏了心。
陈雨欣表演着撒谎被抓包的惊慌失措,严丝合缝地扣上了自己演技的最后一块版图。
陈玉,你该这么想:林牧单方面说的话不可信,之前的电话,现在的解释,全都是我跟林牧串通好,想让她因为冷漠犯下的口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以为她是真心对你?错,她只是把你当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跟班,她从没打算在你身上花费什么力气,所以不肯帮助你,即使那对她来说只是动动嘴的事情。
然而当陈雨欣抬眼看陈玉,才发现他表情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他表情浅淡,无论是疑惑还是凝重全都一闪而过,最后变成一种探究。
他说:“陈雨欣,我不明白你,如果你讨厌我和林牧,为什么要接近我们?”
一瞬间心头火起,她才知道自己费心装了半天一点作用没起,陈玉还说什么,他和林牧?他有什么资格跟林牧并称。
陈雨欣嘲讽地笑:“陈玉,你是不是感觉很自得,林牧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不会真的相信她很在意你吧,别开玩笑了,你不想想你自己家境怎么样,你连爹妈都没有,唯一的亲人还刚刚死了,你和林牧,你们两站在一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只不过看你有意思跟你玩玩而已,你还真以为她把你当好朋友啊?”
陈雨欣看着陈玉沉下脸,叹了口气继续道:“陈玉,你没有其他亲人,我也算是你半个亲姐姐,你听我一句劝,别对林牧太认真了,你会受伤的,你不知道,林牧家家境确实不错,像她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对外人上心的,你看她朋友一大堆,实际上没哪个能走进她心里,还有我,你别看我跟她关系好,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在她心中是什么地位……你要是真那么头铁想去碰壁,那算了,我不拦你,到时候你被她伤透心,可别怪我没劝过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陈雨欣说完也不管陈玉低着头在思考什么,扭头走出了后院。
点到为止就行,说得太过会适得其反,她要做的只是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然后任由它在陈玉的思绪旋涡里疯长。
林牧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陈玉,没人比她更清楚,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三角形在几何里是稳定结构,在人际关系里可不是,只要她想,陈玉至死也不会明白林牧对他的感情。
灵棚设在院墙里,但吃席的大棚支在陈雨欣家院子外,林牧这才不至于因为不请自来无处落脚。
还没开席,院子里的唢呐大鼓吹拉弹唱着哀乐,哀乐中夹杂着哭嚎,院子外,来的宾客坐在遮阳的大棚里,有互相认识的,也有不熟的,脸上表情各异,但绝没有几分伤心,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
唯独林牧,占了个歪着三条腿的铁凳子,坐在一边,跟周围人划分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她只是来坐坐,没打算占便宜吃席,吃不了嘴软拿不了手短,所以任由别人以各种视线打量,也自是一派岿然不动。
陌生人再好看,光看着也没意思,还是家长里短听着刺激。
没人清楚林牧是谁,办事的主家也不在周围,各家姑嫂婆姨大爷大叔没什么忌惮,一人一嘴讨论起主家的私事,声音没怎么压得住,林牧在不远处听个正着。
“陈二媳妇儿厉害啊……”
“是,啧,是厉害,要我嫁给傻子我就疯了,她能把傻子治得服服帖帖,还挣这么大一份家业。”
“唉,妹子你刚嫁过来,你不懂,听井大妈说。”
“陈二媳妇儿厉害,她婆婆可惨喽,唉……人死了才拉回来埋。”
“可不是,而且妹子你不知道,陈二娃当年可没这么傻,那还不是他媳妇儿搅和的。”
“是啊,他俩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这一家子有的闹了,你看,这不是,那兰英子嫁过去没多久,陈大丫跑了,陈二娃也疯了,剩一个老人还出门走失了。”
“什么走失,你听她胡扯,她怕不是巴不得把老人扫地出门吧。”
“哎,说那边有个男娃,听陈二家娃说是她奶奶的外孙,你们听说过吗?”
“外孙?陈大丫的?没听说过,多大了?”
“挺大了,大小伙子呢,看着跟陈二娃的三女差不多大,长得随他妈,俊的嘞。”
“跟陈二娃家的差不多大?陈大丫跑的时候,我记得陈二娃的三女也不小了,陈大丫什么时候怀的?”
“行了,都别说了,小心叫主人家听见。”
“……”
“我听不懂,既然扫地出门了,为什么还要接回来埋?”
“你们女人家就知道家长里短,屁也不懂一个,那肯定得接回来埋,老祖宗们埋下去都得是一夫一妻的,那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死了以后也得给配个阴婚,不然地底下孤零零一个的,要闹得后辈不得安生哩。”
“可不是,那女儿骨多贵,把人接回来办一场丧事才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