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过去很久，陈玉慢慢站起来。
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看一眼，关上。
从厨房出来，到立柜前，在座机上点按几下，半晌，回到沙发上坐下，仰靠着闭上眼睛。
天色已经彻底晦暗，陈玉没有开灯。
不会再见了。
她走她阳关道，他过他的奈何桥。
他欠她的偿不清，就欠着吧。
谭老师言必有果，说每天询问陈玉的情况，就真的一连三天，准时在每天下午五点三十分的时候给陈玉打电话。
陈玉看得出来，她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是真的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她在尽自己的努力，要帮助他从失去家人这件事中走出来。
陈玉由着她关心，有问必答。
说到学习，就说不用担心。
问到吃饭，就说一切都好。
说话半真半假，听起来就像实话。
语气半沉重半轻松，听着就像正在努力走出来。
他不会告诉老师，他已经放弃未来，自然再也不用担心学习情况，也不会说他每天要么不饿，饿就饿到不饿，直到胃熬不住了开始抽痛，再起身煮几颗鸡蛋，十分钟解决一餐饭。
从早到晚，他大多时候都在睡觉。
他知道，他睡着后会做梦，而且大概率不是什么好梦，不过有一点很好，不管睡着后做了什么噩梦，醒来后他都什么都不记得。
就这样，睡得着就睡，睡不着的时候强迫自己睡。
醒着会思考，会痛苦，睡着后就只有一片无知无觉，他很喜欢。
第四天下午三点，陈玉蜷缩在沙发上，闭着眼发呆，电话却响起来。
陈玉呼吸一窒，睁开眼睛。
嗓子突然开始疼。
陈玉不太想接这通电话。
老师打电话的时间是固定的，这通电话多半不来自于她。
那应该就是陈沛盛了吧。
他等了那么久，奶奶终于要下葬了。
翻身下来，脚面碰到一个东西。
电话铃一声声响着，陈玉低头去看。
是拖鞋。
回到家三天，这双拖鞋就被他冷落了三天。
穿上拖鞋，陈玉不紧不慢地靠近电话，还没等伸手接起，铃声却断了。
嗓子更疼，七窍连通，连带着鼻子也酸痛，陈玉抬手去查看通话记录，却先一步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十一位数字，是没见过的手机号码。
会是谁？陈玉转身想去找奶奶的电话本，铃声却再一次响起。
还是那个号码，这次他很快接起。
对面是年轻的女声。
陈玉稍稍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是谁。
陈雨欣。
没想到是她来通知他。
“我奶奶什么时候下葬？”
陈雨欣看着窗外楼下忙忙碌碌的人群，不太确定的：“大概就这两天，我不是很清楚，你还是听我妈说的吧。”
“那你打来……”
“陈玉，”陈雨欣打断他，“奶奶的事，我也很难受，但是毕竟她没有陪过我很久，所以我才没那么伤心，你能明白吧？”
“你伤不伤心跟我没关系，没事我……”
“别挂！”陈雨欣再次打断陈玉，“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陈玉直接挂断电话。
但陈雨欣不依不饶，一遍遍地打过来。
他家的电话铃声刺耳，也没有拉黑的功能，陈玉忍无可忍，走过去接起。
“说。”
“你先别急着挂电话，听我说完好不好？”终于接了，陈雨欣松了口气。
陈玉没说话，陈雨欣当他默许了。
“陈玉，你之前在我家也看到了，我都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林牧突然就那么说我，还说不想跟我说话，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跟她说说好话，让她别生气了？”
陈玉声音粗哑：“你跟她是什么关系，我又跟她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帮你说话？”
说罢陈玉就要挂电话，又听见陈雨欣说等等。
算了，陈玉闭了闭眼，忍着嗓子干涩，听她一次性把话说完。
“那你不用说也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哄她，就是，就是我之前的手机丢了，所有联系方式都没了，包括林牧的号码，我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她……”
陈雨欣说着说着没声儿了。
“你什么意思。”
“我是想问，陈玉，那个，你知道林牧的电话号码吗？”
“……”
陈玉没说话。
他不知道，这台座机知道。
“陈玉，你怎么不说话了？”
陈玉嗓子越发疼。
再开口已经是粗粝的声线，甚至低哑到难以听清。
但陈雨欣还是听见了他说什么。
他说：“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
之后挂断了电话。
陈雨欣瞠目结舌，泄愤似的狂拨号码过去，然而这一次，任凭她如何疯狂地骚扰，陈玉就是不接电话。
陈雨欣换着号码继续打，陈玉接起一听是她的声音立马挂断，反复几次后，他干脆捂着耳朵，充耳不闻电话铃声。
林牧放下手机，肩膀垮塌着。
老师的电话陈玉一个不落，她的电话他是一个不接。
落差感好大。
就那么厌烦她吗？
橘猫在她手底下钻来钻去。
林牧一把抓着它，脸埋在它肚子上狂吸。
猫猫发出惨叫声，林牧手一松，它爬起来歘得跑远了。
牧问书刚走出房间就听见猫咪惨叫声，气得直骂林牧是狗，总爱欺负猫。
林牧在沙发上摊成大饼状，闻言顶嘴道：“狗才不会欺负猫，都是猫在欺负狗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懒得跟你贫嘴，赶紧的，快起来，要走了，你快去换衣服。”牧问书翻了个白眼，把长发从裙子后掏出来，整理着衣领。
林牧摊着不动。
“啧，林牧！”
“啊知道了知道了。”林牧有气无力地爬起来。
老爸老爸出差十天半个月一通电话都没有，老妈老妈逛街穿高跟鞋是一个袋子都不提，就她这个女儿最怨种，十几年如一日当他们的粘合剂就罢了，受情伤难过的时候还要被老妈骂是狗。
哦对啦，她就是狗，单身狗，怎么样啦。
她真的好惨，没人疼没人爱，孤零零一根小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