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下身穿的是米色的短裤，长度在膝盖上面一些。
如果有血，必定会留下印子。
陈玉眼神不自觉往林牧屁股上落，察觉到自己在看什么又慌忙移开视线。
林牧的裤子干干净净的。
陈玉突然想起什么，眯着眼睛地看着林牧引着谭老师一起走进了图书馆。
林牧不对劲。
她好像有什么事在故意瞒着他。
可能是他想多了，但他记忆里，林牧对待来月经这件事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的。
很多女生都对月经这件事避而不谈。
这很常见。
陈玉记得，从初中起，班里的女生们就明显有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经期的羞耻就是其中一项。
陈玉不小心撞见过前座女生下课后站起来，校服裤子和凳子上都是血的情况，也见过女生们交头接耳，悄悄用校服袖子传递某些神秘物件。
陈玉没有声张，也会默默帮助遮掩。
他知道那些东西代表什么。
在陈玉刚有记忆的时候，他奶奶还没有绝经，有次被他亲眼撞见过“尿血”的情况。
当时他不明白，只觉得出了那么多血，人就会死掉，吓得不敢吃不敢喝，步步守着眼巴巴地期望着奶奶省钱去看病。
小孩子脸上藏不住事，一问，彼时玉润可爱的陈玉就像小汤圆一样咬破皮儿直淌心儿，大哭了一场说奶奶要死了。
他奶奶笑得直打嗝，就跟陈玉直说，说“尿血”是女人的身体在为生孩子做准备，是正常的，她不会因为这个死去。
后来陈玉长大，接受了教育，才知道更多关于经期的知识。
他也不明白，在人类的繁衍这一件事上，明明女性付出、牺牲了更多，但青春期的女孩们却自我厌恶羞耻，甚至同时被男生们耻笑。
也可能是因为他同为被耻笑的对象，所以对她们更能共情。
但他于此事上共情的对象从来不包括林牧。
因为她从不羞耻。
林牧是那种在路上看见了被人遗落的卫生巾，在男生们盯着卫生巾嬉笑着路过，女生们躲着恨不能当做没看见的时候，弯腰伸手去把它捡起来的人。
她从不避讳在他面前掏出卫生巾，当然除了他，在其他男生面前也一样。
她会教训耻笑女同学生理期的男生，也会尊重理解始终放不开的女同学。
在跟男生相处的时候，她从来不试图否认她作为女生与男生不同，但也从不将这份不同视为壁垒。
她认同自己女性的身份，却从不会被性别所困。
所以如果她真的处于经期，她绝不会遮遮掩掩地跟他说什么女生之间的急事。
她会跟他直说，说要去问老师借卫生巾。
陈玉也不能确定他这么想是不是过于敏感，但这更多是他的直觉。
到底有什么事情，会让林牧刻意支开他，去和老师单独商量？
天热，陈玉跟着进了图书馆，坐在一楼阅览区等。
他看见林牧带着老师进了儿童阅览区。
过了十几分钟，林牧出来了。
借卫生巾能借十几分钟？
还是说，儿童阅览区里有女厕所？
林牧走出来的时候，动作从容，一开始没看见他，四处望了望。
看到他，朝他走过来。
“我完事儿了，你去找老师吧，对了，谭老师在儿童阅览区外的小花房里等你，进门以后走左手边的那个通道，走到头就是，你别走错了。”
陈玉不动声色，提着东西站起来。
他初高中的时候也常来这座图书馆，却从来没往儿童阅览区里走，他倒要去看看，难不成儿童阅览区里真有女厕所？
提着大包小包，不出意料，一进儿童阅览区就引起一堆小眼睛注意。
陈玉四处打量着，确定没看见任何卫生间标识。
循着林牧指引的方向走，尽头处果然有一座小小的玻璃花房。
说是花房，里面也没多少漂亮植物，只不过几棵观赏用的芭蕉树，跟一些假花似的厚叶片植物。
陈玉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林牧就是刻意支开他，自己去跟老师商量了些什么。
既然要避着他，那就必定与他有关。
谭老师穿着浅色的连衣裙，长发及腰，圆脸大眼，还是记忆里温柔靓丽的样子，看见他，站起来，微笑着叫他一起坐到花房里摆放的长椅上。
说要跟他聊聊天。
陈玉不知道老师跟林牧商量了些什么，但他记得自己的目的。
谭老师对他的所有善意、理解和教诲值得他倾囊感谢。
然而他手里那么多东西，谭老师一听是给她的，一样都不要。
他诚心要送，谭老师没办法，只收下了一袋葡萄，说她完了拿这些葡萄自制一份果汁，也请他尝尝。
陈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本来打算，让老师最后收下他的谢意，就算是他们师生情分已尽。
他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可言，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他不会随便立下承诺。
老师见他沉默，也没说什么一定要他答应的话，从包里拿出试卷给他，让他回去自己做一下测试，暑假好好学习，她会每天打电话询问他的学习情况。
每天？
陈玉惊疑不定。
为什么这么关注他？
谭老师温柔地笑着看他：“你是个好孩子，勤奋、努力、善良，像语文英语数学这些需要基础牢靠的学科，你的成绩都很不错，物理化学那几门课，老师明白你不擅长，但你一样也能克服困难取得不错的成绩，总的来说，学习上你也是个好苗子，属于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老师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不出来，从此止步不前。”
陈玉不敢相信。
他？他也算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
他曾经也确实在学业上辉煌过一段时间，但那是高中之前。
进了南秀一中后，他才知道他的落后有多离谱。
初三时他还是年级第一，上了高中，他甚至够不到年级前百的门槛。
看陈玉明显不相信的样子，谭闻笙也没深入这个话题，总有一天他自己会明白的。
“老师说这些话的意思，既是想让你明白，你很有潜力，现在的你虽然默默无闻，但你将来大有可为，再有一点，老师要向你道歉，过去老师太过于关注你的学习情况，多少忽略了你家的事情对你心理造成的影响，所以做出的某些决定可能是揠苗助长的，对于这些错误的决定，老师希望能获得你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