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症下药,然后该吃药吃药,该吃饭吃饭,病就好的快。
才第二天早上,陈玉就说他没事了,可以启程回市里。
林牧正在扎辫子,听他鼻音分明还有些重,心道:啥就没事了,这怕是急着赶回去见老师吧。
但既然老师是他求生的希望,林牧也不会制止他去见她。
毕竟林牧已经见识过他眼睛发光的那一瞬。
陈玉的眼睛很漂亮,睫毛乌黑又纤长,像水墨,也像夜里的林间淌过小溪流,黑清又朦胧,但还是得有光在其间点缀才最好看。
纵使是在深夜,也该有星光倒映在溪流里。
林牧扎辫子扎到一半,手放在后脑勺开始发呆,盯着陈玉发呆,好一阵儿了。
陈玉被盯得手不是手的脚不是脚,走两步,动作都不协调,忍不住回头瞪林牧。
直到跟陈玉视线对上,林牧才回过神儿来,也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盯了多久,还奇怪,陈玉怎么脸又红了,不是说发烧好了吗?
“你和老师定了什么时间?”瞪我干啥?
林牧满眼无辜,找了个话题,三两下扎好小辫儿,看见床头柜上一大堆甜食,拿起其中那罐甜牛奶,装好吸管递给陈玉。
“老师说,她……”
陈玉下意识去接,手都伸出去了林牧突然一个大转弯,又把牛奶收回去了。
陈玉愣住。
林牧及时想起该看看这甜牛奶有没有过期,仔细对好了时间,确定没过期,又给陈玉递过去。
陈玉接过,继续说:“老师说这段时间她都有空,看我们方便,提前联系她就可以。”
他想起谭老师听见他说话时的语气,老师没问,但她肯定很惊讶,林牧的电话,传出的却是他的声音。
陈玉记得清楚,谭老师一直很善解人意,她是第一次带班,却是真的很在乎学生。
温柔的老师容易压不住学生,但谭老师不会遇到过那样的问题,因为她的班长也是个好班长。
虽然都没了意义,但陈玉很庆幸他曾经努力学习,考进了市里最好的南秀一中,那里有很好的老师和同学,只是他不配得到这些。
“唔……”林牧坐下拆开那个融化到变型最后又凝固的巧克力,毫无防备,猛咬一大口,然后就被这平平无奇的小东西给背刺了——齁甜!
打死卖糖的了?
林牧龇牙咧嘴,抄起旁边水杯猛灌一大口水。
“也好,你要是着急,等回去了,我们放下东西就联系老师。”总算缓过来了,林牧又咽了一口水,水声衬得她嗓音清亮,“可喜可贺,谭老师没参与改卷。”
“嗯……”看出来那巧克力很难吃了,陈玉坐在她对面,咬着吸管憋笑。
“不过什么时候启程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你别半路上再烧起来,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想休息都没地方躺,唉,要不我们坐火车卧铺回去?”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已经没事了,随时可以走。”陈玉摇头。
就这么着急啊,林牧久久地看着陈玉,又咬了一口巧克力,“那好吧,听你的。”
这万恶的巧克力,一会儿甜到发腻,一会儿涩到发苦。
“下次再也不买了……”
才下过雨一天,天气又恢复炎热,甚至热得比之前更难熬,陈玉惯穿的长袖衬衫也穿不住了,换了短袖,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
林牧一向是短袖短裤,晒得到和晒不到的地方已经形成了明显的分界线,虽然算不上黑,但对比陈玉冷白的肤色,差别还挺大的。
到了车站附近,也不知道是他俩打着遮阳伞惹眼,还是因为陈玉本身长相扎眼,林牧总觉得,就是一只过路的猫,都要回头看他两眼。
小县城车站不算大,一眼能望到头,大风扇开着,倒还算是凉爽。
“身份证给我下,买车票一个人去就行,你歇着。”进了门,林牧收回伞,掏出自己身份证,又伸手要陈玉的。
陈玉站着没动,“为什么不是我去。”
他严重怀疑林牧把他当块嫩豆腐,轻拿轻放,生怕把他捏碎了。
这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谁家异性朋友出行,是女生给男生打伞的。
“那就一起去吧,”林牧收回手,“我习惯了,在哪儿都闲不住。”
买完票并肩往回走,林牧正思考着该如何迂回地告诉谭老师陈玉需要她的帮助,就听身旁的陈玉呼吸声猛地一提,接着是“哇——”的小孩儿啼哭声。
陈玉往她身边靠,林牧这才看清形势。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头戴蝴蝶结的小女孩,穿着棉布小花裙,还没陈玉腿高,站在旁边哇哇哭。
陈玉僵在原地。
他原本好好地走着,突然有绵软温热的一小团肉塞进手心里,他反射性把那东西甩了出去,没成想那竟然是小女孩儿的手。
周围投来看热闹的视线,小女孩儿的家长还没出现,林牧蹲下去安慰那孩子去了,陈玉看着两人,呆滞得像个木头。
“哥哥,哥哥讨厌我,呜哇——”
林牧好不容易才柔声安慰得那孩子说出哭的原因,原来是陈玉不让她牵手。
这就是蓝颜祸水吗?这孩子还挺有眼光。
“哥哥肯定没有讨厌你,”林牧柔声哄着那还在抽噎的小女孩儿,手指抹去她的眼泪,“这样,你不要哭,笑一笑,我保证,所有人都喜欢笑容可爱的小姑娘,哥哥看到你笑,也一定会超级无敌非常喜欢你的,你来试一试,好不好?”
小孩儿家教应该不错,是懂事的,大哭的时候也不至于一点听不进话,听见林牧那么说,慢慢地止住眼泪了,抽噎着,怯生生地仰着脑袋看陈玉。
她鼻头眼睛粉粉的,眼泪汪汪的,却还是努力对着陈玉展开了笑颜。
大人们总是以为小孩子自私又糊涂,实际上,小孩儿们最是敏锐,能看透事物的本质,端看父母怎么教。
就像这小女孩,前一秒还在大哭,后一秒就愿意释怀,对着惹哭她的人展露笑容,这是多少大人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小孩子示好的纯真笑容有魔力,陈玉看着她,紧绷的身体慢慢软化,见小女孩儿脑袋仰得高高的,有些吃力的样子,于是自己蹲下来。
“你很可爱……哥哥不讨厌你。”
小孩儿盯着他看,他一时不知所措,脑子一抽,牵起了女孩儿的手腕,把她的小手放进自己手上。
那肉乎白嫩的手小小一个,微微蜷缩着,搭在陈玉指尖,有根手指头刚好与他一段指节等长。
陈玉磕磕巴巴地勾唇,对着小孩儿一笑,那孩子眼睛眨巴,突然缩起下巴,小手也缩回去,一个闪身从陈玉眼前消失。
她十分灵活地躲到林牧身后去了。
“米粒儿!”
“爸爸!”
有个穿着米色上衣,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士快步走过来,小女孩儿松开林牧的衣服朝着他跑过去。
“你乱跑什么?眼睛怎么这么红?”
小女孩儿抱着她爸爸的腿,埋着脸不肯说话。
林牧和陈玉对视一眼,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