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时间多等了好一会儿,听见屋里彻底没了动静,林牧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阳台门回了房间。
陈玉果然已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原本那地方放着的几颗药丸和水都已经消失。
林牧松了口气,转身合上了窗帘,半摸索着回到自己床上坐下。
看来她这个朋友还是有点作用的嘛。
就是不知道他和老师约了什么时间。
想起要去找老师拿期末考试卷,林牧有点提不起劲儿。
她实际都二十七了,好几年不考试不做题,乍一面对考试,她多少有点不适应。
想她之前还担心陈玉没有对未来的考虑,其实她自己不也是一样。
打从一开始她就默认自己是为陈玉而来,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那她以后该何去何从,如果从一开始陈玉需要的就不是她,她回到现在的意义是什么?
仅仅是按照过去的行径再重走一遍人生路吗?
她还有必要继续念书吗?还是说不要浪费时间,干脆辍学,拿到相机后就整装出发,发掘跟过去不同的方向。
也就想一想而已,辍学根本不可能,她的经历太过离谱,纵使她如实跟她妈讲出来,她妈也不会同意她辍学。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于陈玉,林牧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花纹。
那笔钱她会替他还,不过这件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这就算是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以后的幸福人生添砖加瓦。
对了!没错,就是这个!
林牧一激动坐起来。
最重要的是搞钱!
什么辍学不辍学,未来不未来,有什么好迷茫,她需要的是去搞钱,搞很多的钱。
这么一想,真是好想你们啊,我的设备们,我的家当。
林牧正安静地发癫,不经意一瞥,跟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对上视线。
酒店的窗帘挺遮光,唯有两边的缝隙中露出些许光源,能模糊照亮屋内。
陈玉平躺着,头却侧向一边看着林牧,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要不是林牧熟悉他的脸,他这样子看着还真有点恐怖。
林牧不太确定他是醒着还是在睁着眼睛做梦。
试探着叫了叫:“陈玉,你醒着吗?”
“嗯。”
他很快回答。
“我吵醒你了?”
陈玉摇头,怕林牧看不清,又开口:“不是,我没睡着。”
他的声音已经能听得出一些鼻音。
“那你睡吧,我保持安静。”林牧仰面躺下,闭上眼睛。
“我睡不着……”陈玉顿了顿,突然问道:
“你说,愿意听我说话,还算数吗?”
林牧睁开眼睛,侧头微笑着看他。
“当然算数,什么时候都算数,不过你现在嗓子不舒服,还是好好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话音刚落,就见陈玉突然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林牧前一秒还虚伪地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下一秒从床上一弹而起,瞬移一般凑到陈玉跟前。
“怎么了?呛着了?”
陈玉一只手拼命捂着嘴,艰难地坐起来,一只手攥着自己胸口的衣物。
林牧轻拍着他的背,却不见他咳嗽有所缓解,只能眉头紧皱干着急。
“咳咳!咳咳咳咳!”
陈玉一声声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纠扯着胸口的衣服,恨不得把手底下那个位置的肉挖出来丢掉,那里疼得他想死。
林牧看着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的样子,都害怕他是不是已经吐出血来了。
“没关系的,你不用捂着,咳出声也没事的。”林牧一只手拍着陈玉的背,另一只手不自觉伸出,想扒开他的手看看他是不是真咳出血了?
陈玉低着头咳嗽,林牧看不见他表情,但他那只攥紧自己衣领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改握住了林牧刚伸出的手,握的死紧,仿佛垂垂老者艰难撑着一根木杖。
林牧任由他握着,突然想起人手上有几个可以缓解咳嗽的穴道,手指施力,尝试着在陈玉手上按摩。
渐渐的,陈玉身体不再一下下剧烈抖动,咳嗽的频率也在降低,终于一点点恢复了平静。
“还难受吗?想喝水吗?”陈玉还握着她那只手,林牧也就不着急收回。
陈玉抬起脸,看着她摇头。
昏暗的环境下,她看见他眼里水光闪闪,一滴眼泪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滑下一道泪痕。
一定很难受吧。
万分想伸手替他揩掉眼泪……不行,那样太过暧昧,由她来做看着也太奇怪了。
“那要躺下吗?把枕头垫高一点?”
陈玉声音嘶哑:“好……”
林牧扶他躺下,看着那滴泪湮没在他鬓角。
从各种方面来说,她这个朋友都当得太不称职。
陈玉把她当朋友,她竟然肖想他,发觉自己没机会了还一味沉浸在情绪里,由着他被病痛折磨。
必须得打起精神来。
她的感情是她的事情,是她自己不求回应,那就与他无关。
消极的情绪也可以存在,但它存在的前提是不能影响到别人。
林牧打开床头灯,转身从桌上药袋子里摸出体温计,那是她早就买好打算给陈玉测体温的,却因为她自己心里突然闹起脾气,出了门开始下意识敷衍陈玉,最后放在袋子里拿都没拿出来。
“给你,量一下体温。”林牧把体温计给陈玉递过去。
那间小诊所里只卖这一种体温计,水银的,测温得夹在腋下。
陈玉当然知道该怎么用,伸手接过。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林牧往门的位置走,“你困了就睡,不用出来找我。”
没等陈玉回答,门已经合上,林牧又走了。
空调不知怎的自己关了机,像是气数已尽一样吹出最后一阵暖气,陈玉静静躺在床上,看着空调扇叶合上,觉得胸口那股疼有去而复返的趋势。
他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睡着。
然而没几分钟,就有人用房卡刷开了门。
林牧拿着一个跟酒店客服借来的冰袋,从外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