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在里写过,后来小王被小卷强迫的那些日子里,在小王慢慢习惯,愿意对小卷敞开心扉之前,他一度依靠一个闹钟铃声入眠。
那是一个老游戏的环境背景音乐。
陈玉在里提到过小王是如何费力地找出相同的曲子,林牧这个把快翻烂了的人怎么可能没注意这一点。
她自己也去搜索了那首曲子,加进自己的歌单,之后看陈玉的文字看到难受时就打开听一听,自以为是地想隔空传递一点安慰给书里的小王。
就在林牧刚走出不久的陈玉房间里,她想安抚陈玉,下意识脱口而出哼唱的曲子,正巧就是那个闹钟的铃音。
结果是,她自己都不敢确定能不能哄睡陈玉,她的哼唱却让陈玉很快陷入睡眠。
看似歪打正着,但这可能是巧合吗?
她所了解的陈玉,17岁时正是倔强不服输的时候,哪怕在里他人生最灰暗的时期,他都没想要放弃生命,林牧从那些回忆的文字里,看到的分明是他在咬着牙坚持,内心全是生机蓬勃的恨意。
他渴望能逃出囚笼。
他不想死。
可是现在,这个17岁的陈玉一心求死。
这解释不通。
但如果求死的不是17的陈玉,而是27的他呢?
林牧也是文艺工作者,她知道作品能反映心境。
在《卷王的春天》里,如果仔细寻找,能从种种细枝末节里还原出陈玉的心理变化,在陈玉笔下,小王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是从小王开始妥协,愿意成为小卷的禁脔开始的。
这就是为何林牧坚信陈玉从来没有爱上文中的小卷,因为真正的爱不会让他那样如同浸泡在粘稠的死气里,开始为人生倒计时。
林牧想起她之前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
陈玉奶奶刚刚去世不久,但林牧没有感到他多伤心。
不是因为陈玉不伤心,也不是因为林牧迟钝没能察觉,或许是因为,对于真正的陈玉来说,他奶奶已经死去很久,时间抹去了他的伤痛。
这不是毫无根据的瞎猜,林牧本来已经27了,一睁眼却带着记忆回到了自己16岁的身体,她没理由质疑,陈玉未来的灵魂可能和她一样回到了年少时期。
所以这就是正确的答案?
他们两人在一同经历一场真实的梦?
还是说,过去的一切才是一场梦。
林牧手指无意识地扣动手机壳,侧头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色,半晌,突然颓唐地笑,伸手捂住了眼睛。
可是不论如何,她都已经改变不了陈玉的未来了,因为陈玉的未来已经在这儿了。
一觉醒来,陈玉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哪儿。
清早的阳光正好,陈玉坐起来看向小窗外。
这么好的天气,中午一定会很热。
他记得自己昨夜好像做了个梦,还是个不怎么舒服的梦,但记不清梦的内容。
一想起还要费心应付门外的林牧,陈玉有点心累。
也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去,那像什么样子。
不知道林牧今天能不能乖乖离开他家。
陈玉不动声色地琢磨着,打开房门走出去。
六点四十,陈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看来林牧醒得挺早,客厅里不见她人影。
不止不见人影,她那个被他带进门的大背包也不见踪迹。
很奇怪,只是少了两个体积不大的东西,客厅里就显得空荡荡的。
哦对,林牧不是东西。
陈玉被自己的吐槽心情逗得短暂愉悦了下,面上依旧毫无表情,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也没人。
还以为会和正在洗漱的林牧碰见,但很明显他想岔了。
屋外有人声对话,有呼啸过的电动摩托声,还有各种复杂不知来源的响声。
不是很吵闹,但两相对比,陈玉才发现他家屋里安静得吓人。
他不动,房子里一丝响动都没有,他一动,也只有他一个人的衣料摩擦声。
他还以为一出房间门就能跟林牧打个照面,但好像其实,林牧很守信,他说只让她住一晚上,她就只住一晚上,天亮就离开,很识趣的,招呼也没打。
陈玉对着镜子挤牙膏,牙刷还没戳进嘴里,抬眼看发现自己嘴角在翘。
走了。
好像没必要刷牙了。
陈玉把涂着牙膏的牙刷随意丢进牙杯里,走出卫生间。
他从始至终不敢看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很怕看到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那样太软弱了,也太贱,给点甜头就寄予希望。
但走进客厅,茶几上的果盘里那把刀却不见了。
陈玉上下看了一圈没找到,遂放弃。
不过是再挑一把刀。
陈玉走进厨房,看见客厅里没找到的那把小刀就放在刀架上——原本它应该待的地方。
有点怪,但也能理解。
陈玉嘴角的弧度拉平,眼眶也不再泛红,他对着刀架伸出手。
“哐哐”“咚”。
客厅传来响声,陈玉回过神儿转身。
林牧站在他家门口,先是小心地往他房间的方向侧着头听了听,然后轻轻把右手里提着的大塑料袋放在地下,又轻轻把肩上的背包解下来放在一边,最后从手指上把钥匙串取下来挂在陈玉家门口的挂钩。
背上一个大背包,左右手又分别有两个大塑料袋,难怪她发出那么大响动。
陈玉也不出声,静静看着林牧提起一左一右提起两个硕大的购物袋,转向厨房的方向,然后没走两步就发现了厨房里的自己,肉眼可见吓得一激灵。
“你干嘛呢?站着不出声,像幽魂似的。”
看他站着不动,林牧晃晃手里的购物袋,“没看沉死了,快过来帮忙提一下。”
陈玉没理她,擦着她的肩膀走进客厅。
“啧,真不会怜香惜玉。”林牧撇撇嘴走进厨房。
“香玉惹人怜惜,臭石头不会,你还打算赖在我家多久。”
陈玉莫名想跟林牧斗嘴。
但被骂是臭石头的林牧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掏出袋子里的物资开始规整,一边抬高声音:“啊,不好意思,我赖定你家了,这不是东西都买了,就当是房租,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就请您多多指教了,房东大人。”
陈玉冷哼了一声,没说话,进了卫生间洗漱。
这一次他才发现,卫生间里处处都是林牧的痕迹。
她放在窗台上的牙刷漱口杯,她的洗面奶,她甚至不知羞的把自己的内衣和他的挂在同一个地方。
虽然那个位置确实通风透气,布料容易干。
但陈玉还是红着脸一把扯掉自己的内裤,揣进兜里打算等会儿带回房间。
等陈玉收拾完自己,林牧也从厨房里走出来,转眼又拿起她那个硕大的旅行背包开始往外掏东西。
竟然装了满满一大背包的各种零食。
林牧边往外掏零食,边嘴里念叨着:“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还是我的。”
但最后分成了两堆,看见陈玉站在一边看她,她抬头看过来,手上把两堆堆作一堆,对陈玉摇摇手指:“看到了吗,一式两份,一人一份,自己的吃过就没了,不能偷吃。”
陈玉眼皮一掀:“你是小学生吗?幼稚。”
抬脚回了房间。
“等下,你回房间去干吗?睡回笼觉?出来吃早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