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殇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唐宁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凤目里波光云谲,少顷,眸光一凝,他起身来到唐宁身旁。
“你不说我倒是真的忘了,司马炎的那些个弟兄个个都似豺狼虎豹,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挣下这不世功勋登位称帝,他们定然会在暗处偷偷地使绊子。”
唐宁扯了扯嘴角,眼中笑意浅浅。
“这世上倒也不乏深明大义目光深远之辈,将国之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利益重要,可那也是在不涉及自身性命安危的前提下。”
“倘若这些皇子听闻司马炎在暗中筹谋诛杀他们,他们又岂能坐得住?又或者,司马炎听闻自家兄弟在京中动作频频,暗中计划将他除去,他又岂能安心地坐镇边关?”
“更甚者,如果司马炎的父皇听说司马炎深受军中将领敬重爱戴,甚至超过了他这个皇帝,你说,司马炎的父皇是会感到欣慰,还是会觉得司马炎这个太子功高震主锋芒太盛?”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唐宁不止听说过一次。
她还知道,这世上最最经受不住挑拨的,便是人心,尤其是帝王家的人心。
生于皇家的人,自幼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宫墙里,不说人人都想登位称帝立于权势之巅,但十个皇子里,至少也有七八个皇子是想坐上那把龙椅的。
这些个皇子会为了坐上龙椅,算计谋害自己的手足,将自己的兄弟彻底踩到泥泞里,永远也爬不起来。
更有甚者,这些皇子会为了谋朝篡位而杀君弑父,亲情在他们眼中,是比纸还薄的玩意儿,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已经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他们身居高位多年,已经习惯了呼风唤雨,习惯了众人对他们俯首称臣,他们比任何人都害怕从高位上跌下来,更害怕皇子为了皇位谋害自己。
一旦周边谣言四起,哪怕他们面上不显露分毫,心中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毫无芥蒂。
这心中一旦有了芥蒂,一些原本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在他们看来都会变得十分可疑。
唐宁想到的这些,夜无殇又岂能想不到?
他勾了勾唇,眼中的笑意却分明是冷的。
“若是寻常人家,儿子能力出众,做父亲的自当深感欣慰,可皇室素来情比纸薄,没有几个君王能容忍儿子比自己更受臣子拥护。”
“至于西齐那个老皇帝,他还没在皇位上坐够,又岂能容忍司马炎在朝臣和百姓心中的威望和地位盖过他去?”
“我们要的,就是他不能容忍。”嘴里说着,唐宁围着身前的沙盘走动起来。
“此番北上,就算我们真的攻下邺城,毁了敌军的粮草,也未必就能成功拿下司马炎。他若从邺城逃脱,我们与西齐和北漠之间的战事很难在短时间内结束,会变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但如果我们能传信给红姑他们,让他们在西齐都城散布谣言,挑起西齐皇族内乱,让司马炎和诸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我们说不定还能捡一个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