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风眠先是被一小声哭泣的声音吵醒的,意识醒了,可身体醒不来。
他觉得奇怪,这一觉他睡得极好,不用担心三个月一来比大姨妈还准的痛楚,一直在他身上的疲惫感也仿佛一扫而空。
虽然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应该不久?
楼风眠不太确定,上次清醒不过两年而已,他身体的力量消耗的极快,一开始还好,骆清雨说那正是他身体机能的巅峰。
他也说了唯有休眠和神息香能缓解他的痛处,当然了,如果是短期的休眠的话也没什么卵用。
他不信。
然后就为此付出了代价,一开始只觉得热,浑身燥热的不行,整个身体像一瞬间被火舌舔舐,他除了灼热,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那种皮肤被灼烧的刺痛之后就是有人拿细细密密的针开始扎他每一寸皮肤,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那种火热不满足于他的皮肤开始往血肉里渗,就连骨头也像是被人一根根打断。
他狼狈的连痛呼无法发出,像是一条被人捞到岸边的鱼,尽力挣扎,想要逃脱这种令他窒息的环境,但是什么用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心跳声,他还以为自己被挫骨扬灰了。
骆清雨眼睁睁的看着楼风眠蜷缩在棺材里,如果不是这棺材只允许一个人平躺下,没有给他足够发展的空间,楼风眠早就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了。
现在也没有好哪儿去,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通红,和熟透了的虾没什么两样。
骆清雨太了解楼风眠了,如果不是极致的痛苦,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从他在另一个世界认识这小孩起,这小孩儿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闭症儿童呢。
身上受了伤,也从来不肯跟他们说,像是感觉不到痛处一样,一直在做自己规定好的事情。
这哪里是小孩儿?分明是个每天都被规划好了的,没有什么感情的机器人。
他在那个世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收养楼风眠是个好人,在他们的努力下,楼风眠总算是敞开了心扉,有个正常人的模样。
知道楼风眠这样一定是来自于他的原生家庭和环境,骆清雨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找出造成楼风眠这样的原因。
可他又对此毫无办法,剧情没开,他们上个世界所得的积分现在已经处于不能使用状态。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楼风眠连昏过去都做不到,等意识稍微清楚一点儿,就能听到骆清雨在他耳边骂骂咧咧的。
不知道是骂的谁的祖宗十八辈儿,翻来覆去的骂,估计都不止十八辈儿了,听他的语气估计都已经骂到山顶洞人那个时期了。
吵得他耳边都已经开始出现嗡鸣声,他用尽全力只说了一句安静点儿就昏过去了。
骆清雨耳边他的声音和蚊子哼唧没什么区别,不过声音再小,他也是听见了。
看着楼风眠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他气的咬牙切齿,如果要是知道了当初究竟是谁把这种蛊虫放到楼风眠身体里的,他不得把那人大卸八块!
可即使是这样,楼风眠也咬着牙坚持了足足两年。
最后是因为实在撑不过去了,骆清雨强制性的让他休眠恢复身体,又亲自在梦里把红二爷骂了一顿。
这才是两年后,楼风眠消失的真正原因。
“你醒醒吧……再不醒你的徒媳妇儿就要没了……”骆清雨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他哪来的徒媳妇儿?不对,他哪来的徒弟?
他的脑袋比一开始清醒时的迷糊程度没啥区别,倒不如说是变本加厉了。
他沉睡的时间是实实在在的,能第一时间分清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就已经是不错的进步了。
呃……
楼风眠想坐起来,结果一头就撞在了板子上面。
原本寂静的空间突然传来咣当一声,二月红沉浸在悲伤里,他怀中的丫头奄奄一息,下一秒就要抛弃他而去。
丫头伸出手想要抚摸二月红的脸,比起即将离别的悲伤,她更多的是担忧二月红。
她原本想说什么可是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从口中吐出来,她死了之后,她的二月红该怎么办呢?
她既希望二月红的忘记她,又不希望二月红忘记她。
她想和二月红说,在她死后希望二爷能活的好好的,结果她这刚要开口说完就被房间中那明显的异响吓把话噎在嘴里。
丫头顺着声音响起的地方望过去,这声音怎么感觉好像是从那棺材里传出来?
棺材里装着谁丫头再清楚不过,她年幼的时候也曾在那人怀里撒娇,整个府里的,再加上街坊邻居都害怕的先生,由她们两个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然后去掏先生兜里的糖果。
和二月红结婚后,她也知道二爷心里一有烦心事,有些不能和她说的二月红就会来到这个房间里,坐在棺材旁,头靠着木质的棺材,絮絮叨叨的和先生说自己心中的委屈。
丫头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张大佛爷和二月红为了她有一线生机,已经付出太多了,她不想再拖累二月红。
她心疼二月红在雨中跪在张大佛爷府外为她求药,却没有办法将来药一点儿不管事的事实告诉二月红。
没有人肯为她做一碗面,二月红抱着她来到了这里。
她幼年时期和二月红最亲近幸福的时光由先生见证,结婚之后她更是记得每三个月来给先生上香。
如今先生还要见证她的死亡。
丫头这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先生能她不在的时间里……能在天上保佑二月红。
丫头这么想着,在心里祈祷。
却看着原本已经寂静下来的棺材,主要是棺材板儿竟然在轻轻的移动。
还以为自己在死前看到了幻觉的丫头眼睁睁的看着那棺材板儿被推开,她记忆中熟悉的神仙般的容颜,眼睛看一如既往的平静,又充满了包容。
难道现任的先生是听见了她的祈祷吗?
丫头觉得自己死前能看见这一切,足以让她满足了,结果下一秒他就看着他家先生手脚不协调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爬这个字一点儿也不夸张,刚刚醒努力驯服四肢的楼风眠和丫头,对视是个正着。
原本准备安慰二月红的词语,丫头一张口就成了:“眠先生。”
二月红还沉浸在悲伤里,他正好背对着棺材,听到熟悉的称呼也没觉得不对,只是抱紧了丫头:“是啊,如果眠先生还活着的话,一定有办法能救你的。”
“先生!”丫头又着急,告诉二月红先生就在他身后呢,而且正向他爬过来了。
虽然先生长得确实漂亮,但他的动作确实让人惊恐。
“呜呜呜……是啊,连你也要去见先生了……”二月红想到这儿内心更悲伤了,他这样大哭,释放自己内心的悲伤,结果衣袖就被拽住了。
“丫头……给我。”
连这种时候都要有人要抢走他的丫头吗?二月红愤怒了,一扭头却对上了他家先生那副无波澜的眸子,似乎是不满他的傻样,楼风眠直接扣住了丫头的手腕。
“先生!?”二月红蒙了,他下意识看向自己怀中的丫头,语气梦幻飘忽:“丫头,我好像也命不久矣了,我看见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