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踏上围廊,踏上正房前头的阶,他不敢再前进。
浓烈的中药味道窜进了鼻中,光是闻着都叫人觉得苦....
回首看到围廊里站着的小厮,萧逾白怎样瞧着都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萧逾白只好自己推开房门一探究竟,怎知推开房门这屋子里的竟没有穆江碧的身影,“你们爷呢?”
还未看到萧逾白的身影从门里头出来,就听到了里头的人已经在询问。
那人出来时,满面都是焦急的模样。
“小林子呢!”
门外的小厮都不敢言语“陛下....公子说是去了巍峨山上。”
萧逾白顿时退下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巍峨山,他去山上做什么。昨夜画中的信,没有看么?
萧逾白慌了,起身紧着奔出了在小院儿,这时候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知道穆江碧的心思,他死心眼,心中唯有一人,国破家亡,此时——怕是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自己当真是害了他,自己只考虑了这天下不安,只考虑了皇位安定,忽略了他太多了。
萧逾白跑着,差点不稳将自己跌在地上,四肢撑起才跑到马前。
这时候他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是一身朝服,根本顾不得天下百姓都望着他,根本顾不得名誉顾不得舆论顾不得天下人的眼光。
快马加鞭。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穆江碧他不能做傻事。
自己必须带他回来!
奕辰....等等我!
萧逾白一路战战兢兢,下了马整个人都在抖,他害怕,看到眼前的人他更怕。
他就站在眼前的山头上,山头的后面就是山崖,深不见底的崖。
萧逾白是在老远处停下的马,崖边坐着的穆江碧还未注意到萧逾白在他身后一步步走来。
可逼近了,他那双天生机敏的耳朵,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这地方没人来,这样高的地方,这样危险的地方。
这里都是冤魂残魂,只有寻死的人啊,才回到了这样的绝壁上无所畏惧的坐着,无所谓的赏着崖边的景。
萧逾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闹出一丁点的动静来,可那人却先发制人,将他愣在原地“你来了....”
萧逾白光是站在五丈以外都能看到,绝崖的惊险。
但他心中抹不掉的那人就硬生生的坐在崖边,叫萧逾白的心不敢跳动,甚至话语间都带着祈求的哭腔,“穆江碧!你回来!”
“果然只有我闹得厉害了,你才会来看看我。”穆江碧淡然,他一身红衣衬的他没有血色的面庞更为惨淡。
面上唯一的红,是眼中的血丝,眼尾的绯红,鼻尖的润红。
萧逾白看的心揪,他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错。
同时权衡官场朝堂天下与爱人,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似的,跪在了地上。
步步跪过去,他伸出了手。
可穆江碧却起了身,腰间长剑出鞘,笔直地对着那人。
萧逾白知道,他不想自己靠近,萧逾白也不敢靠近,他怕自己逼急了,穆江碧悔做了傻事。
“我不过去...不过去...”
穆江碧无力的将手中的剑放了下来。
声音也无力,“心中踌躇志,怎敢居人臣....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萧逾白记得,这是他们二人在大萧头一次对酌饮酒时....自醉酒吐露的话。
往昔景象,历历在目,穆江碧也只能回忆罢了。
“那日我听到这句话,便觉得知音难觅。子晗...若你是我,你当如何?”
萧逾白顿时鸦言“我....”
穆江碧浑身有些脱力,一行清泪不知不觉的挂下来。
“我是不甘居人臣,若那个人是你,我也甘之若饴,这天下江山,对我而言,不及一个你,沈涣也好,萧逾白也罢,我本想——若是你我二人两情相悦,伴在身侧,我以大冀为聘又如何?”
萧逾白知道,萧逾白他自己知道,他知道不论是顾思绅,还是穆江碧,都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他知道,他知道....
“可萧逾白.....你心中可有半分我的位子?”
萧逾白被这一句问的泪眼婆娑。
自己....心中的他早就拨不去了啊....
眼前模糊之间,他只看到穆江碧退却,一步,两步....
耳边回荡着穆江碧淡然,漠然,凌然的声音——
“以后啊.....不饶陛下清净了,爷累了,陛下自己慢慢慢慢儿玩儿....”
萧逾白看清时,那人已经到了崖边,顿时他就如猛虎扑食一把,使出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扑了上去,半个身子都要落下崖去。
“奕辰!”
这一瞬间,萧逾白只拽住了他的衣角,可那人竟一点犹豫都没有。
她闭眼,淡然笑着,向后仰去,不留一点犹豫,不留一点踌躇,也不给自己一点机会。
下坠的一瞬间,穆江碧感受得到,萧逾白的慌乱,他的无措,但是啊...
太折磨人了....终于结束了。
穆江碧没有一丝的畏惧,看着崖上的人被慕寒紧紧揽着,他哭喊,他挣扎,他甚至想要跳下来陪自己死,但是——
还是别了。
霎时间,眼前什么都没有了。
“愣着做什么!找啊!找啊!”
萧逾白恨不得让自己此时也一同坠下去,慕寒环抱着才叫他抑制住冲动。
咆哮着,他只能靠着这样的情绪泄出心中的愤懑与恼火。
世人都说帝王孤高,他不想,可为何就是...在这千担重前,他无法抉择。
“陛下!您不能犯傻!”
错了,都错了...
自己不是错在了夺了大冀,错在了夺了他的真心,夺了他的信任,夺了他的耐心,自己怎会冲动到,利用了他的心....
山崖顶上的风呼呼吹着,整个人的思绪都吹到了顾家。
*
他还记得顾家时。顾思绅眼中的灵气。
那人天不怕地不怕,眼中尽是自己喜欢的神气。
自己那时刚到顾家不久,顾思绅在家中也算是必须要守规守矩,但这人不安分,藏匿着一坛好酒。
每晚沈涣就能听到墙的对面几声“咚咚”作响,时间久了沈涣也就不像刚开始那般羞得慌。
小手窝成团子,犹豫之间,应着他的敲击,也咚咚敲击三下。
顾思绅听着那边,这是头一次有了动静,惊喜的满面笑意“沈涣!出来!”
沈涣听着这样的动静,有些诧异,但顿而就听到了隔壁的房门已经有了开门的吱丫声,他也便不再踌躇,起身蹬着鞋,披上一件外套匆匆出了门。
那是他头一次被人带着做调皮的事情。
顾思绅带着手中的酒坛,蹬着木梯三下两下上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