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比意识更快。
不及反应,燕扶玉当即带着路迢迢朝一旁退去,快速拉开了与“燕长乐”的距离。确定路迢迢安全的同时,诛魔剑快如闪电,朝着床上之人飞速而去。
这一番动作,不过是在瞬息之间便完成。路迢迢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被燕扶玉挡在了身后。
站定之后,便听一声轻笑在屋里突兀的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详之意。
“哥哥未免也太狠了一些,我才刚醒来,你不关心我便算了,竟还又要杀我?”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捏住了诛魔剑的剑尖,指腹甚至在剑身上微微摩挲了一下,一点也没有不久前的惶恐害怕,反倒有些漫不经心。
床上的青年勾唇浅笑,声音温柔如水,在烛光映衬下,显得单纯又无害。
然燕扶玉却是倏然把警惕提到了最高,冷冷看着那青年,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唯有杀意与防备。
“魔君酆渊。”
她启唇,冷冷唤出了这个名字。
幻魔不可能接住她的剑,更不可能如此气定神闲。燕扶玉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杀了那只幻魔,所以如今附在长乐身上的人,唯有那一个存在。
闻言,床上青年唇角笑意更浓,不紧不慢道:“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哥哥竟然还记得我。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明明被拆穿了身份,但他还唤着燕扶玉“哥哥”。
那般亲近温柔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非但没有半分暖意,还让人背脊生寒。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但只出现在这里,已让人恐惧。
那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威势,更让人难以承受。
路迢迢脸色发白,若不是靠燕扶玉撑着,她已然软倒在地。
即便这不是魔君的本体,也不是他的分身,只是一道神魂,可依旧带着磅礴的力量。路迢迢修为浅薄,连地阶都没有突破,能坚持这么久,除了自身的意识,便是因为燕扶玉挡在她面前,为她撑着。
“玉哥哥。”
她下意识抓紧了身前人的手。
燕扶玉没有说话,而是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她。感受到受手上传来的温暖力量,路迢迢脸色好了一些。
“君上来此,所为何事?”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剑,燕扶玉没有再动手。她知道,即便动了手,也杀不了魔君。
既如此,不如以静制动。
魔君既然来了,那定有目的。
“果真是夫妻情深。”酆渊并未回答,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随即视线又落在了燕扶玉身上的新娘喜服上,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哥哥身上的这身喜服可真是漂亮,极衬哥哥,想必便是全天下的新娘也比不上哥哥一人的美貌。”
“这般绝世的美貌,想来世间男子都抵挡不住,甘心沉沦吧。”他意有所指。
分明是夸赞的话语,但燕扶玉感受到了极浓的恶意。
青年赞她美,似乎极为欣赏她的容貌,然而没有半分被美色所迷的迹象,那眼中一片清明。
甚至意味深长。看她的目光,不像是看一个人,更像是看一件极为有趣的玩具。
他从床上下来,站在了地上。
然后缓缓朝燕扶玉两人走近,许是知道他们害怕,他甚至体贴的为彼此留了一点距离。在还有两三步距离时,适时停了下来。
温文尔雅,斯文有礼,恍若翩翩公子,是无数女子为之寻觅的温柔良人。见燕扶玉不语,他也没有生气,继续说着。
“哥哥可真是藏得深啊。也不知路将军可知自己的女婿竟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与女子成亲,倒是一桩奇闻。若是传出去,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他出现的太突然了,燕扶玉根本没有时间换衣裳。即便她身体里有幻灵珠,但魔君能出现在这里,以他的聪明,想必已经猜出事情原委了。
燕扶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酆渊挑眉,似有些不满,“哥哥这般好记性,难道忘了不成?若真是忘了,我可要生气了。”
话音未落,危险的杀意已然如利剑一般朝燕扶玉所在的方向射来。身后,路迢迢闷哼一声,燕扶玉脸色微变,立即祭出了防护罩,挡住了这波几欲食人的杀意。
“哥哥这下,可想起来了?”
青年再次温柔一问,面上含笑,眉眼弯弯,纯然无辜,仿佛放出漫天杀意的不是他一般。
燕扶玉当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那一夜,这位魔君曾居高临下的对她说,他要的是她的心,一颗充满污浊的玲珑心。
燕扶玉脸色沉凝,下意识握紧了手。
魔君行事太过诡谲,如此喜怒无常,根本让人猜不透他下一步的行为。便如此刻,按理来说,他被毁了两具分身,受了重伤,应该静心养伤才是。
这也是燕扶玉曾经计划的。
然而,他非但没有养伤,甚至还不惜分出神魂,附身在这具人类躯壳上。须知,附身之术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便如幻魔,它要想不被这具躯壳排斥,便须得用秘法把所有神魂融入进去。如此一来,躯壳受伤,它亦受伤。躯壳一死,它也活不了。
魔君修为高深,不会如幻魔那般轻易死去。但如果此时燕扶玉再杀一次,他虽然不会如幻魔一般魂飞魄散,但神魂也必定重伤。
如此一来,伤上加伤,根本得不偿失。所以燕扶玉根本没有想到,魔君这么快就会重回人间,甚至还附在长乐的身体上。
她望着双生弟弟的脸,只觉愤怒难忍,又心痛如绞,一种无力感涌入心间。
“君上现在便要取我的心吗?”
她脸色冷如寒冰,目光冷冷的看着酆渊。
“当然不是,哥哥怎会这般想?”青年却是讶异的睁大眼,极为不赞同道,“我都说过了,要得是一颗充满怨恨与污浊的心,现在哥哥胸腔里的那颗心,可达不到我的要求。”
被无数人和魔渴求的玲珑心,在他的眼中仿佛成了一件垃圾。
“你……”
身后,路迢迢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只是刚一开口,便被燕扶玉捏住了手腕。不等她反应,燕扶玉已经为她下了禁言咒。
玉哥哥!
路迢迢咬着牙,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燕扶玉没有看她,依然冷静的面对魔君,淡声问:“所以君上想怎么做?”她语气淡淡,目光镇静,恍若谈论的只是平常事,而不是她的心脏。
酆渊看着她,忽而沉下脸。
倏忽之间,那张隽秀脸上的笑意便全不见了。明明顶着的是一张隽秀丽容,此刻,却犹如修罗鬼刹,再没了方才的无害纯善。
四目相对间,燕扶玉心中寒意顿生。
然就在她准备备水一战时,那煞气又忽而消失。站在她前方的万魔之主又笑了起来,笑声温柔多情——
“哥哥,你身上的衣裳真漂亮啊。不过,”他身形一闪,竟是直接破了燕扶玉的防护罩,站在了她的面前,两人之间不过咫尺,轻笑,“我觉得脱了,想来更美。你说呢?”
混蛋!
后方,路迢迢想要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