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燕扶玉没有半分留情。
幻魔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割了喉,断了气,魂飞魄散。眼看着那具身体倒下,在落到地上之前,燕扶玉伸手接住了它。
幻魔死去,这具身体再次成了一具没有声息的躯壳。
身上的温度渐渐消散,变得冰凉僵硬。
燕扶玉把它紧紧搂在了怀中。
幻魔在这具身体里时,哪怕是做戏,她也从未做过这般亲密的动作。只因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弟弟,不是长乐。
所以她绝不能把应给予弟弟的温情,给一只伪装的魔物。
那不是姐弟情深,反而是一种亵渎。
“对不起。”
她垂首,像是在对那从未见过一面的长乐说。
她没有保护好他。
无论是作为姐姐,还是作为卫道司的少使,她都没有护好他。
“玉哥哥!”
路迢迢终于反应过来,看见燕扶玉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担忧的唤了一声。她的玉哥哥应该是意气风发的,不应该如此沮丧。
燕扶玉回过神来,压下内心涌动的情绪,把燕长乐的身体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现在确实不是伤心自责的时候,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
幻魔死了,那她该想好后续怎么处理。
还有路迢迢,今夜的事让她受惊了。
“抱歉,我来太晚了。”
燕扶玉走到路迢迢身边,握住她的手腕,用灵力为她驱散身体里的药力。望着路迢迢还泛着白的脸色,她心里难免生了愧疚,“是我连累了你。”
想到但凡她来晚一步,便会造成的后果,燕扶玉心中涌起怒火的同时,还有数不清的后怕。她无法想象若她没及时赶到,路迢迢会遭受什么。
那只幻魔的意图太明显了。
而路迢迢之所以遭遇这一切,皆是因为她。
若不是与她纠缠在一起,那些魔物又怎会盯上路迢迢,甚至还用上这般恶毒的法子?是她太过自大了,以为自己能护住路迢迢。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悔恨终生了。
“玉哥哥,你不用道歉!这不关你的事!”路迢迢却是摇头,反手抓住燕扶玉的手,认真道,“伤害我的又不是你,况且还是你救了我呢。”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路迢迢摇头,“你觉得便是我不与你成婚,便不会被这些魔物盯上了吗?便一辈子都能安安稳稳了吗?”
“玉哥哥,我知道你在谋划大事。我是年轻小,但也不是傻子,我能感受到近年魔物的异动。”路迢迢笑了一下,“你与爹爹都想瞒着我,可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呢?”
她没问燕扶玉在谋划什么事,只认真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玉哥哥,要与你完婚,也是我的选择。”
她贴着燕扶玉的肩膀,道,“便是我当真遇到了不好的事,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为此自责愧疚,我年纪小,可你也只爱我大了三岁啊。”
“细究起来,我们都还是孩子呢!”
说这话时,她调皮的眨眨眼,“反正在我爹娘兄长眼中,我就是个十五岁的大孩子!玉哥哥,你也是!”
“……谢谢。”
燕扶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她知道路迢迢是想宽慰她。望着路迢迢满是信任和关心的眼睛,她脸上的戾气终于慢慢散去,心里的阴影虽仍在,但到底明朗了不少。
“你是要谢谢我!不仅得谢,还得夸我!”路迢迢扬起下巴,得意的说,“这么多人里,就我看破了这只幻魔的伪装,玉哥哥,你是不是得奖励我?”
“你想要什么?”燕扶玉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
路迢迢摸着下巴,“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她一直没问燕扶玉发生了什么事,哪怕看到了燕扶玉身上属于新娘的衣服,路迢迢也没有开口问。她清楚,玉哥哥若是想说,必然会说。
她不愿去触及她的伤心事。
“我是从徐府别院过来的。”
燕扶玉却是主动提起,“迢迢,你那日的话,是对的。”说话时,她脸上已没了半分笑意,哪怕极力克制,她依旧忍不住隆起了眉心。
眼中是再难掩饰的黯然和伤怀。
早在知道书中剧情的时候,燕扶玉心中其实便已做好了与亲友决绝的准备。所以她接受了父母对幻魔的偏爱,也接受了萧桓对“燕长乐”的偏袒和亲近,甚至接受了师兄的改变。
所以她想着,她也能接受徐承佑的离去。
但她独独没有想到,会以这种不堪的方式结束他们之间多年的情谊。但凡今晚换作旁人,燕扶玉绝不会手下留情,她会直接杀了那人。
可徐承佑不是旁人,而是曾护她疼她的兄长。
在徐承佑面前时,她表现的很镇定冷静,看似坦然。但……又怎么真的一点不在意?
她没有杀徐承佑,已是最后的容情。
但事实上她也下不了手。
此时此刻,她无法真的要了徐承佑的命。
直到这一刻,在路迢迢面前,她终于卸下了强装的冷静,泄露了一丝脆弱。
“……他为何要那样做?”
燕扶玉终究还是无法理解,眼中罕见的生出了一丝迷茫。只不过,这丝迷茫转瞬即逝,不等路迢迢回答,她自己就已经恢复了寻常之色。
只这一句,路迢迢便明白了。
不等她说什么,燕扶玉已经换了话题,冷静分析:“幻魔的死,瞒不了。我父母若发现此事,定不会轻易接受。”
不仅是燕侯夫妇,还有萧桓,甚至是晏无量,他们都不可能冷静接受。
一切似乎与书中慢慢融合。
书里她也要杀幻魔化成的燕长乐,虽然最终没得手,但也因此与亲友师长彻底决裂,成了他们心中最恶毒的人。
如今,她当真杀了“燕长乐”,只怕会闹得更难看。
但即便如此,燕扶玉也不后悔。
若是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直接杀了这只魔物!
路迢迢也想到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两人正思索着后续该如何处理时,床上的“燕长乐”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