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燕扶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脸色罕见的有些呆呆的,没了平日里的高冷,多了几分懵懂茫然。
徐承佑勾了勾唇角:“我说,玉儿若是女子,哥哥会娶你。玉儿听清了吗?”他竟是毫不客气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次音量不低,咬字清晰,让燕扶玉想听不清都不行。
她的心跳霎时停跳了一拍。
因为紧张忐忑。
“我、我是男子。”她张了张嘴,干巴巴的强调了一句,“所以这个假设也不成立。你……你不可能娶我。”
“这么紧张作甚?”相比燕扶玉的紧绷,徐承佑甚至又轻笑了一声,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说了怎样可怕的话,“我当然知道假设不成立,就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莫不是,玉儿当真了?”
他今日的模样实在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燕扶玉习惯了他的沉默内敛,陡然面对这般肆意的样子,简直无所适从。
……燕扶玉不是当真了,而是被吓住了。
她当然不觉得徐承佑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或许说这些话真的只是与她玩笑,但是徐承佑能以玩笑的心态说出口,燕扶玉却无法同等视之。
毕竟……她当真是个女子。
“你我乃是表亲,我们两家交好,若你我不是同性,自然是天生一对。想必,早就定亲……不对,说不得我都把你娶进门了。”徐承佑眼里的笑意更浓,“你也直知道,我们的爹娘曾经有过的约定。”
他们两人说是表亲,但其实血缘关系没有那么近。燕扶玉的母亲与徐承佑的母亲乃是隔了一房的表姐妹,不过因着世家联姻,两家关系又很近,所以彼此间自然有联姻之意。
燕扶玉也曾听说过那个约定。
十八年前,燕侯夫人与徐国公夫人约定,若燕侯夫人诞下女孩,便与国公夫人的独子,也就是徐承佑定娃娃亲。
两家亲上加亲,自是极好的事。
在大胤,大家都讲究亲上加亲,表亲之间成婚的更是数不胜数。民间更是有句戏言,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指的便是此。
若十八年前没有出意外,那徐承佑所说的这些都将成为事实。燕扶玉忽然想到了之前燕侯夫人提到的有关她的婚事,心中忽然一顿,难道母亲到现在还有这种想法吗?
以表兄的性子与对她的疼护,怕是真的会同意娶她。
思及此,燕扶玉眉头深深皱紧。
若她一直都是女子,那这桩婚事顺理成章。可她做了十八年的男子,与徐承佑做了十八年的兄弟,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兄弟之外的感情,又怎可能做夫妻?
这对她不公平,也对徐承佑不公平。
是以,她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女子身份。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额头上被人轻轻敲了一下,轻微的疼痛让燕扶玉回过神来,便对上了徐承佑含笑的双眸。
一时,她竟不敢与他对视。
表兄心细如发,她若是不仔细,怕是会露出破绽。
“这些假设都是假的,表兄莫说这些玩笑了,若是被旁人听到,有损你的名声。”燕扶玉顿了顿,看向徐承佑,认真道,“今生,我只想与兄长做一生的好兄弟。而且……我也不能对不起迢迢。”
她口中的迢迢,正是她现在名义上的未婚妻路迢迢。按照两家的意思,等路迢迢及笄,两家便要完婚。
徐承佑唇角的笑意淡了淡,只片刻又恢复了正常,轻声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开个玩笑而已,无甚大碍。”
燕扶玉抿了抿唇,没说话。
不知为何,两人之间本来融洽的气氛忽而变得有些滞闷和尴尬。好在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公子,徐世子,药熬好了。”莲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尴尬。
燕扶玉悄悄松了口气:“进来吧。”
莲溪端着药走了进来,边道:“公子,奴婢喂您喝药吧?”只是刚走到床边,药碗却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
是徐承佑。
他没有挪动地方,依旧坐在床边。此时端着药碗,轻轻吹了吹,语气自然又不容拒绝道:“我来喂吧。”
“玉儿,张嘴。”
他舀了一勺药,吹着温凉后,喂到了燕扶玉的嘴边。
其实因着刚才那个尴尬的玩笑,燕扶玉现在不是很敢与徐承佑太过亲近,接触的越紧密,她越担心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
但她与徐承佑关系本就亲近,若是拒绝,又更惹人怀疑,一时只能硬着头皮任男人给她喂药。
喝药间,无人说话。
若是他人,莲溪自然不放心自家公子与旁人同处一室。但正如燕扶玉对徐承佑的亲近,在莲溪的心中,表公子是让人很放心的兄长。
自从她跟在公子身边起,便看多了表公子对公子的好。
所以见徐承佑主动给燕扶玉喂药,她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还很庆幸——庆幸表公子没有如侯爷夫人以及尊者和太子殿下那般肆无忌惮的偏向二公子。
她又多看了几眼,见表公子举止小心,便放心的退了下去。
燕扶玉倒是想要留她,然此刻也不好开口,只能由着莲溪退下去了。霎时,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小心,药流出来了。”男人一声轻叹,“怎么还与小时候一般,这般不让人放心?别发呆了,玉儿,好好喝药。”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抽出锦帕轻柔地为燕扶玉拭去嘴边流出的药汁。
燕扶玉也忙回过神,不敢再走神,乖乖把一碗药喝完了。
一碗药不多,很快便喂完了。
“表兄,我……”
“你的伤势不轻,我虽为你调理过了,但依然不能轻忽。这几日,不许出门了,在屋里好好养伤。时间不早了,我便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燕扶玉本想借口自己累了想要休息,只是话未说完,徐承佑也同时开口了。他一手拿起旁边的药碗,一手轻轻揉了揉燕扶玉的头发,轻声道:“睡一会儿吧。”
他的声音实在是过于温柔了。
燕扶玉本就疲累,那药里似也有安眠的成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竟当真睡了过去。
并且睡得很沉很安稳。
屋里。
徐承佑却并没有立刻离开,看着床上人睡着之后,他脸上温柔的笑渐渐隐没,面无表情的站在床头。
“玉儿……我说了,我会娶你。”他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只陈述事实似的道,“你知道的,哥哥从不说谎。”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大的男人忽然弯腰垂首,唇稳稳的落在了床上人的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