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现在如何了?”
“回夫人的话,公子刚喝了药……”辰月居外,莲溪恭敬地向燕侯夫人行礼。她虽然不满侯夫人对公子的态度,但再不满也不能表现出不满,否则就是给公子招祸。
燕侯夫人一听,便皱眉道:“那我去瞧瞧她,怎得伤得这般重?”
闻言,莲溪心下越发不满。她很想质问夫人,公子为何伤得这般重,难道你们不知吗?若不是你们逼迫公子,肆意伤害公子,公子又怎会伤上加伤?
莲溪虽只是个从未修炼的普通人,但她跟在燕扶玉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灵核对于灵师来说有多么重要。若是灵核碎裂,那便意外着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公子那般努力,能走到今日,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若是废了修为,那公子该多伤心?
所以此刻瞧见燕侯夫人担忧的模样,她心里并未觉得愉悦,甚至越发为自家公子不值。公子都受了这么久的伤了,侯爷与夫人也没来看过公子。
今日之所以会来,怕也是因为公子在生辰宴上出事,事情闹大了,所以才想起来了吧?
然而来了又如何?
若是真关心公子,怎么就独身前来,连个灵医也没请?是不想请,还是根本没有想到?
“夫人,公子伤势颇重,喝了药,估计已经休息了,怕是不能迎接您。还请夫人请回吧。”莲溪挡住了燕侯夫人的路道。
她知道此时的公子怕是并不想见夫人。再说,莲溪还记得不久前夫人来了一次,公子食欲都没了。
被一个小小奴婢挡住去路,燕侯夫人当即便沉下了面色:“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夫人难道连看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了吗?还是你认为本夫人要害自己孩子不成?!”
莲溪直面燕侯夫人的愤怒,脸色白了白,但依旧没有让开去路,只跪在地上道:“请夫人息怒,奴婢不敢。只是公子真的伤得太重了,还请夫人体谅几分。”
她到底城府不深,即便告诉自己要压制内心的气愤和不满,言语间依旧不由泄露了几分。
燕侯夫人的脸色当即更难看了。她当然听得出这个奴婢话里的意思,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外人会怎么想?
怕是会认为她为母不慈!
“你这婢子好生恶毒的心肠,竟是要挑拨我与玉儿的母子关系不成?来人,把她拖下去……”
“姨母息怒。”
只是燕侯夫人话未说完,一道沉静的男音便响了起来,阻止了她的未尽之语,“这婢子只是太过担心玉儿,所以才冒犯了姨母。还请姨母念在她陪伴玉儿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绕她一次。”
“文君,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刚从燕扶玉卧室里走出来的徐承佑。文君,乃是他的字。亲近的亲友,通常都称呼他的字。
“玉儿受了伤,侄儿特意来看看她。她方喝了药,已经睡着了。”徐承佑温声回答。面色淡然稳重,是最令长辈满意的模样。
见是徐承佑,燕侯夫人暂时压下了怒气和杀意,只是依旧余怒未消,目光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莲溪。
“这婢子心肠恶毒,竟欲挑拨我与玉儿的关系,若是留着她,岂不是要影响我们母子感情?”燕侯夫人冷着脸,“我身为玉儿的母亲,难道会害了她不成?我只有疼她的心!”
“这是当然。姨母与玉儿乃是亲生母子,玉儿是您怀胎十月才得来的亲骨肉,您怎会不疼她?”徐承佑语气温和,“这婢子也不是挑拨您与玉儿的关系,都是关心则乱罢了。”
“玉儿纯孝,若知道您来看她,定会撑着病体出来迎接。这婢子陪伴玉儿多年,最是忠心护主,所以才一是口不择言。姨母莫要放在心上。”
说到此,他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玉儿最是重情谊,莲溪与她相伴多年,若是知道她出了事,定是会伤心的。”
“她如今灵核受损,怕是会因此加重伤势。所以还请姨母留这婢子一条命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燕侯夫人还执意要杀了莲溪,导致燕扶玉加重了病情,那岂不是就做实了她为母不慈的名声?
燕侯夫人当然不会这么干。
只是就这么放过了这恶毒的婢子,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这些年来,我岂有半分亏待了玉儿?侯府最好的资源都紧着玉儿,她受了伤,作为母亲,我比她更疼。她可是我的亲生孩子,我又哪里舍得伤她?”
说着说着,燕侯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心中是又憋屈又委屈。
“我承认,自长乐回来后,我确实对玉儿有些疏忽。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长乐在外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偏疼他几分错了吗?我只是想要补偿长乐而已!”
话音未落,燕侯夫人终是忍不住流了泪,“玉儿受了伤,我也很着急……”
“姨母对玉儿的一番慈心,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姨母莫要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自己,否则,待玉儿醒来知道,定会愧疚自责。”
徐承佑适时温声安慰道。
“让文君见笑了。”燕侯夫人到底是侯府主母,一时失态后,便恢复了正常。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叹气道,“只是近来因着我与夫君偏疼了长乐几分,玉儿与我越发生分,我也是怕这孩子怨了我和她父亲……之前还几次出手伤了长乐……”
说着又是忍不住流了泪,伤心并不作假。
徐承佑的目光在燕侯夫人发红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才安慰道:“姨母多想了,玉儿怎可能怨您和姨父?她的性子,您难道不知?怎可能因这点小事心生怨怼。”
“她也不是故意伤长乐的,只是之前在长乐身上察觉了魔气,所以才出手试探一番而已。”
不等燕侯夫人开口,他继续道:“姨母也知道她的身份,她自来谨慎。她只是怕你们伤心失望罢了。”
“可是长乐不是魔物!他是人!”
燕侯夫人忍不住道。
“所以玉儿试探之后,便再未对长乐出手。否则,以玉儿的修为,姨母以为长乐能在侯府安然无恙这般久吗?”
说到此,徐承佑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还是说,在姨母的心中,玉儿竟是个心性狭隘、嫉妒成性的小人不成?”
燕侯夫人霎时变了脸色。
燕扶玉可是诛魔无数的英才,是被圣上,被百姓认可的英雄,这么多年来大公无私,怎可能是狭隘小人?
况且,她乃是燕扶玉的亲生母亲,怎能这般想自己优秀的孩子?
那她成什么人了?
“今日生辰宴,姨母操持许久,想必早已累了。”徐承佑道,“不如便先回去歇息吧?待玉儿醒来,知道您来瞧过她,定然极高兴的。”
燕侯夫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干干应了一声:“好。”
*
待燕侯夫人离开,莲溪才重新站了起来。
“我知你维护你家主子,但若你不想为她招祸,便要改了这脾气。”徐承佑居高临下的看了脸色苍白的莲溪一眼,“她都这般不容易了,你难道还要让她为你操心不成?”
闻言,莲溪身子颤了颤,脸上有了悔意。
“今日之事,下不为例。若有下次,我会替玉儿亲手解决了你。”此时的男人面色薄凉,完全没了面对燕扶玉时的温和,只让人心惊胆颤。
“……是,奴婢知道了。”莲溪其实已经后悔了,“再不会有下次了。”
“你记着就好。”徐承佑没有再多说,“回去好好守着你主子,若她有何差池,及时派人告诉我。”
莲溪心中虽有些害怕徐承佑,但她也明白徐世子是真心关心她家公子,自然无有不应。
徐承佑又嘱咐了几句,又回头目光深深的望了燕扶玉卧室一眼,这才转身离去。只是刚走出辰月居,面色微变,忽然顿住脚步。
“是谁?出来!”
话音落下,不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从墙后走了出来。
“表兄,是我……你不要生气,我、我不是故意藏在这里的。”
燕长乐小心翼翼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眼眶发红,像是刚哭过,比之平时又多了几分令人心怜的楚楚动人之态。
说话间,他身子微微颤了颤,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
徐承佑看向他,目光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