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乖，不怕，哥哥陪着你。”
同样的人，相同的话，时隔十三年，再次重现。
燕扶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让人看见自己眼中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水意。五岁的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哭，但十八岁的她，没有这项权利。
“……表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张了张嘴，轻声提醒，“再过两年，我就要及冠了。”
她早已不是曾经需要兄长陪伴的孩子了，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
隔了几息，燕扶玉才重新睁开眼睛，眼里已没了软弱的泪水。她故意扬起笑颜，仰头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笑着道：“所以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了，会惹人笑话的。”
这是对徐承佑的提醒，更是对她自己的提醒。
她再也不能如六岁时的小扶玉那般，全心全意的去依赖一个人。
“不喜欢？”
徐承佑没有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
他面上看不出多少笑意，只一双黑眸中蕴着几分暖意，让他看上去没有在外人面前那般冷硬严肃，而是多了几丝惑人的温柔。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小玉儿。”他如玉石一般的手指轻轻抚着燕扶玉的脸，淡声道，“无论你的年纪有多大。”
这样的温情实在惑人。
燕扶玉不敢让自己沉溺下去，猛然偏头，躲开了徐承佑的手，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道：“表兄不要开玩笑了，你还没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不等徐承佑开口，燕扶玉快速道：“若长乐不是弟弟，你会喜欢他吗？”问完，她又觉得这个问题问的不够清楚，便又补充道，“若他……是个女子，你会喜欢吗？”
因着床上人的躲避，指尖倏然从那柔嫩的肌肤上划过，带着一点点柔软，让人不由自主地留恋，又贪婪的想要更多。
无人看见，那修长的指尖骤然一顿，随即才无所谓的收了回去。
燕扶玉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因为心中藏着事，面对的又是徐承佑，所以她没有平时那般冷静敏锐，便错过了这点突兀的异样。
她知道自己这问题很突兀很奇怪，但是连续的挫败让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或者准确的说是一点信心。
一点足够让她无所顾忌、一往无前走下去的信心。
“若长乐是个女子……”徐承佑目光淡淡的落在燕扶玉的脸上，眸光在那殷红的唇瓣上多停留了一瞬，须臾，才道，“玉儿这个问题好生奇怪。你为何突然这般问？”
没等燕扶玉回答，他继续道：“长乐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又怎会变成女子？玉儿，你这个假设是无效的。”
燕扶玉当然知道此时，这个假设是无效的。
若燕长乐不是幻魔，而是她真正的亲弟弟，那这个假设自然永远也不会成立。凡人一出生，便定了性别，又怎会中途变化？
但魔物不同，尤其是本就雌雄同体的幻魔，它们是可以选择自己的性别的。
徐承佑既都这般说了，她自然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否则，定然会引起徐承佑的怀疑。不，或许现在已经引起他的怀疑了。
她的表兄本就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一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燕扶玉清楚自己不能再问了。只是没有得到答案，心中到底有些失望。她知道是自己太急躁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表兄当做玩笑便是，不用理会。”她垂下眼帘，用自己最平常的声音回道。
却这时，只听上方男人忽然轻叹一声。
“玉儿很想知道答案吗？那哥哥告诉你。”须臾，燕扶玉便听男人用叹息般的声音道，“无论长乐是男是女，我都会喜欢他，因为他是我的表弟。他是男子，便作弟弟疼；他是姑娘，便当妹妹疼。这个答案，玉儿可满意？”
燕扶玉没想到徐承佑竟然真的回答了这个如玩笑般的奇怪问题，与她进行这一场他从来不会花心思在意的无效“对话”。
她也听明白了徐承佑的意思。
——他喜欢燕长乐，爱护燕长乐，只因为燕长乐是他的表弟。也就是说，无论是谁是“燕长乐”，他都会如兄长般爱护他。
燕扶玉霎时放下了一半的心。
只要不是爱情便好。
她坚信自己总会找到办法拆穿“燕长乐”的真实身份，所以待发现“燕长乐”不是弟弟，表兄自然不会再护着他。
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那我也是你的表弟，与长乐的身份一样……”
“不一样。”
因着得到了尚算满意的答案，燕扶玉心情好了一点，为了不引起徐承佑怀疑，便顺着这个话题开了点小玩笑。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徐承佑出声打断了。
“玉儿错了，你们不一样的。”徐承佑脸上带着细微的笑意，手指忽然挑起了燕扶玉的下巴，深深看着她，又强调了一次。
若是其他男子对她做这样轻浮的动作，燕扶玉早就一剑刺过去了。然面前的人是徐承佑，是爱护疼爱她的表兄，燕扶玉根本没想到其他地方去。
虽然觉得徐承佑的行为有点奇怪，但也只是奇怪而已。
只是对上男人的眼睛时，燕扶玉的心不知为何快速的跳了一下，下意识唤了一声：“哥哥……”
这是她幼时对徐承佑的称呼，自从她懂事后，便只唤表兄了。毕竟这个称呼过于亲密了一些，她与徐承佑到底不是亲兄妹。
徐承佑却似乎很喜欢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听到这声哥哥，他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眉目间溢出了一点愉悦。
这是很难得一件事。
与晏无量本身性子的淡漠清冷不同，徐承佑是因为受到的教育让他习惯喜怒不形于色。
燕扶玉幼时还能看到他明显的喜怒哀乐，但近几年很难再看到他露出激烈的情绪了。
冷静沉稳，心思难测，这是外人对徐承佑的评价。无论是喜是怒，他都很少再表现出来。
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
因为惊讶，燕扶玉一时间忽略了两人的位置。
待她反应过来时，坐在床边的男人已经完全俯下了身来，高大的身躯牢牢的罩住了她。两人身形相差过大，这般看去，燕扶玉就像是被男人完全笼在怀里一般。
明明不是没有这般亲密的时候，幼时，两人还曾一起睡过觉。
可此刻，燕扶玉罕见的生了一丝紧张。
身体更是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她察觉到了一丝说不清的危险，但并不是杀意和威胁，不过身体的本能还是让她提高了戒备。
“长乐是男是女，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倒是玉儿，若你是女子，”徐承佑却仿佛并未察觉到紧绷，依旧一派世家从容风范，带着点玩笑之意，一字一顿道，“哥哥……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