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亮叔跟村里其他几个男人像往常一样又被小舅舅叫来家里打牌。
看到在一旁喂鸡的林月澜,亮叔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背对着其他人,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给她,“来,漫漫,亮叔请你吃糖。”
“谢谢亮叔。”林月澜像往常一样,下意识伸手去接。
可就在她拿到糖的一瞬间,张昌亮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粗粝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起来。
目光带着殷切的关心:“这怎么弄的呀?”
那是她前两天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削铅笔弄的。”林月澜下意识就想缩回手,不知为什么,她内心深处有些排斥这样的肢体接触。
尽管那时候她才六七岁的样子。
可她那时候毕竟太小,对方又是个成年人,她的手根本抽不出来。
直到小舅舅他们叫他过去,他才松开了手,眉目温和地拍了拍她的头:“下次可要注意点,不要再伤到自己了。”
“嗯……”林月澜握着手没说话。
那也是第一次,她感觉手心的那几颗糖果是那么滚烫。
“亮哥啊做梦都想有个女儿,对别人家的女儿可比对自己家那俩小子好多了。”隔着一段距离,林月澜听到了他们粗犷的调侃声。
随即是张昌亮的笑声:“可不是,臭小子一天天烦心得很,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有个女儿。”
“让你媳妇再生一个不就得了!”
“养不起咯!”
……
那时候的林月澜太小了,认知和思维都有局限性,只以为亮叔是在关心她、像长辈一样疼爱她。
可女生有时候就是那么敏感。
那次之后,她感觉亮叔每次给她糖的时候都怪怪的。
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明明他的目光是那么慈爱,语气是那么温柔,可她小小的心里,却产生了一股不适。
或许是因为他总是会趁着这个机会摸摸她的手,或者拍拍她的肩膀和脑袋?
像一个长辈那样。
可她就是感到了不适。
渐渐地,她甚至开始逃避亮叔,逃避亮叔给她塞糖。
每次知道他们要来打牌,她就会躲在房间里睡觉或者做作业。
亮叔每次却总能在牌桌上无意提到:“你家漫丫头呢?让她给我倒杯水来。”
每每这时候,小舅舅就会扯着嗓子将躲在房间里的她叫出来。
即便她心里再不愿意,可她毕竟寄人篱下,不得不出去。
又或者,有时候亮叔会趁着上厕所的功夫,直接来到她房间门口,看看她在做什么,又趁机给她塞糖。
她好几次都说不要,可这话被舅舅舅妈听到了则会笑她不知好歹:“你这丫头是不是傻?你亮叔一片好心,你还不领情了?别的孩子想要你亮叔都不给。”
张昌亮也会笑呵呵地说:“漫漫这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不用跟亮叔客气,亮叔家里糖多得很。”
每每这种情况下,她只好默默收下,闭口不言。
有一次吃过晚饭后,她早早回房间做作业了。
那晚小舅舅又叫了他们过来打牌,堂屋里一片热闹嘈杂。
林月澜认真地写着作业,可写着写着,便感觉有些不对劲,感觉自己被人盯着一样。
她猛地一抬头,发现旁边粗糙模糊的玻璃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当即差点吓得尖叫起来,可那人却突然敲了敲玻璃:“漫漫,是我,亮叔。”
“亮、亮叔……你有什么事吗?”林月澜心情依旧未能平复。
“亮叔给你带了糖,你开下门。”
林月澜看了眼被她插上的门栓,摇了摇头:“我已经刷牙了,不吃糖了,谢谢亮叔。”
“可以留着明天吃嘛。”他不以为然地笑了声,语气带着几分哄骗,“乖,听话,把门打开。”
短暂的纠结后,林月澜走了过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她本以为亮叔把糖给她了就会走。
可他却仗着自己力气大,将门推开了,径直走进了房间里,目光四处巡视了起来。
最后,他的目光落下了她的作业上,笑道:“在做作业啊,漫漫真用功,不像我家那两个臭小子,一回到家就知道看电视……”
林月澜跟在他的身后,没吭声。
忽然,张昌亮在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详起她的练习册来:“漫漫,你这道题做错了哦。”
听到这话,林月澜下意识地往他跟前走了几步,探出头去看练习册:“哪道题?”
突然,她被人一把腾空抱了起来,再然后,她被张昌亮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往前倾了倾,胸口紧紧贴住她的后背,用手指着一道题:“你看看你这道题,13减去8再减去5怎么会等于10呢?你是不是把符号看错了……”
林月澜脑袋懵懵的,却下意识地去看题:“好、好像是看错了。”
“是不是把减号看成加号啦?”
“嗯……”
林月澜没再做声,轻微挣扎了起来,想要从他的怀里跳下去。
可张昌亮的手臂却紧紧横在了她的肚子上,根本挣扎不了。
隐约间,她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抵着了一个什么东西。
硬硬的,很烫……
让她浑身不自在。
张昌亮却眯了眯眼,继续神态自若地给她讲题:“13减去8就是5,5再减5就是零了……”
那时的她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身体却本能地产生了抗拒。
趁着他松懈之际,林月澜推开他的手臂跳了下去,“我外婆好像在叫我,我、我先过去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那时,她根本没听到外婆在叫她,身体的本能促使她逃跑。
许多年后,林月澜长大了一些,再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心中一阵苦涩。
从小到大,父母只知道让她好好念书,只知道跟她倾诉他们的不易,却从来没有教过她该如何保护自己,也没有告诉她,并非所有的长辈都是好人。
其中不乏一些披着人皮的禽兽。
许多时候,只有经过自身惨痛的实践教训,才会逐渐领悟这些道理。
可那时,却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