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林月澜身体一僵。
是她母亲进货回来了。
即便她的名字已经改了这么多年,可她依旧习惯叫她“漫漫”。
黎轲显然也听到了这个称呼,短暂的震惊后,他神色恢复如常,转身冲陈茹打了个招呼。
“阿姨好。”
“你好,你是……”
“我是林月澜的大学校友,在这附近实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就顺便过来买点水果。”
听到是她的校友,陈茹当即就想多送他两个苹果,却被黎轲笑着婉拒了。
他离开后,陈茹笑着问林月澜:“你怎么都不去送送人家?”
“他自己又不是找不到路。”林月澜淡淡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妈,我说了很多次了,以后叫我澜澜,别叫漫漫了。”
“我都叫了这么多年,哪里好改口啊?”
林月澜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暑假,黎轲经常出现在她的店里,今天买苹果,明天买葡萄,后天买香蕉……
林月澜都担心他那点实习工资不够花。
可他却乐在其中,有时候店里客人多的时候,他还会帮忙招待客人。
他人长得帅,说话又甜,很受一些大妈奶奶的喜欢。
时间一久,就连陈茹都看出来他的心思,还私下问过他:“那小子,是不是在追你?”
林月澜没说话。
“我看他人挺不错的,手脚也麻利,长得也挺俊,你要是喜欢,就跟他谈谈呗,也不吃亏。”
林月澜依旧没做声。
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又怎能做到丝毫不动心?
好几次,看到黎轲流着汗水、顶着笑脸招呼店里的客人时,她心中都有些触动。
如果,他不是那个地方的人,如果两人之前未相识,她或许会答应他的吧?
可惜,没有如果。
暑假结束后,她返回了学校。
黎轲依旧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面前,跟她示好,可她的态度却始终没有半分松懈。
那时候,苏妙和贺星淮已经成了学校公认的情侣,经常成双入对,好不甜蜜。
可她和黎轲,还是一个不温不火的状态。
几个室友好几次都想打探她跟黎轲的过去,撮合他俩,可她却始终缄口不言。
她想着,只要她一直这个态度,他迟早会放弃的。
毕竟没有人总能一直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可她没想到,他却如此能坚持。
大三那年,因为医学生学业繁忙,他很少能出现在她面前,连消息都很少发,可他依旧没有放弃。
每个重要的节日,林月澜也总是能收到他托人送来的礼物。
有时候是鲜花,有时候是化妆品,有时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林月澜想,如果她有了男朋友,他是不是就会放弃了。
恰逢那时候,一个研究生学长明里暗里地在追她。
于是乎,林月澜主动提出了跟他交往。
脱单的那一天,她主动告诉了她的三个室友。
她们无一不震惊,可得知对方不是黎轲的时候,她们神情都有些失望。
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过多久,黎轲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听苏妙她们说,那天晚上,他将自己灌醉,在寝室哭了一晚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不震惊是假的。
毕竟他是那么阳光开朗的一个人,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她难以想象,他哭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愧疚。
可愧疚归愧疚,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
再次遇到黎轲是好几周后的事了,两人在图书馆不期而遇。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丧气。
看到她的一瞬间,他眼睛似乎亮了下,可很快又熄灭了下去。
最终,他还是跟着她一路出了图书馆,在一条人少的小路叫住了她。
“你是真心喜欢他的吗?”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愣了下,随即有些平静地开口:“真不真心重要吗?又不是要跟他结婚,想谈就谈了呗。”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谈?”他有些生气地看着她。
甚至还带着一丝幽怨。
“因为不想。”林月澜近乎残忍地吐出四个字。
黎轲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皲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眶泛红,像是要哭了一般:“为什么……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厌恶我……”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月澜忽然有些心软。
半晌,她有些复杂地开口:“不是因为你做错了,只是因为……你是小石村的人。”
“而我,厌恶那里的一切,包括,从那里出来的任何人。”
她的话说完,黎轲如遭雷击,久久不能回神。
林月澜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
突然,黎轲抓住了她的手腕。
对上她困惑的眼神,黎轲颤抖着声音道:“对、对不起……”
林月澜笑了,笑得有些讽刺,又有些意味深长。
黎轲下意识松开了她的手。
林月澜冷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
小石村,就是她六到八岁时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子。
曾经,那是一个带给她无限快乐和自在小村子,可后来,那里却变成了她的梦魇所在。
她借住在外婆家,和外婆、小舅舅、小舅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他们靠着种田养活一家人,农忙时种田,农闲时便编编竹筐,运到城里卖钱。
要是实在没什么事情做,就会凑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
小舅舅是个酷爱打牌的,每到闲时就会邀请几个人来家里打牌。
如果能赢,也算是赚钱了。
所以小舅妈和外婆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打牌的一般都是男性,年龄在十几岁和六十几岁不等,有的是半路辍学的年轻小伙,有的是已经当爷爷的大爷。
但更多的,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在所有来陈家打牌的人中,林月澜记忆最深的是一个叫“亮叔”的人。
亮叔,全名叫张昌亮,也是小石村的人,年龄大概三十多岁,有两个儿子,都在上小学。
和别的前来打牌的人不同,那些人总会肆无忌惮地指挥着她,让她帮忙倒水,还说当着她的面谈论她那去世的父亲和忙着打官司的母亲。
而亮叔性格亲切和善,不仅不会指挥她,还会给她带一两颗糖。
她最开始她是不好意思接的,可小舅舅让她接,她便接了。
事情大概什么时候变得不同的呢?
大概是亮叔又一次给她塞糖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