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白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对于床上人的怒火无一丝一毫的动容,也不像往常那样贴过去哄人。
孔涟这次是真的惹怒了男人。
纪白羡知道,孔涟在这些事上极少是有会听他话的时候,把什么事情都咽进了肚子里,不顾死活地往火海里趟。
越是纵容越是不管不顾,就是欠教训。
索性把事情都做绝了,断了他的翅膀,自然就什么也不能做了。
孔涟稍稍冷静了下来,眉眼冷冽地看着一旁好整以暇的男人,“纪白羡,别逼我恨你。”
纪白羡手顿时一紧,紧咬住牙关,眼神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他起身,一步一步走近。
看着床上脊背挺直,不甘示弱的人,倏地狠笑了声,手指骤然掐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直视向他,声音冷硬,
“老子巴不得你恨,总比死了连恨都不能恨的好。”
闻言,孔涟睫毛忽颤,想要开口却被对方一根拇指给摁进齿间,蛮横地抵住了舌头,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纪白羡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做什么不能信我,那女人我自然不会放过,总是喜欢惹我生气。”
孔涟双手握上他的手腕,将抵着他口腔的手给扯开。
男人倒没阻止,任由着他作为。
还以为对方还要再闹上一番,结果直接翻过身去,一把盖住被子,将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后脑勺来。
像极了生闷气时的小孩。
纪白羡有些失笑,但也强忍着没上去哄他,他从前就是太惯着他了,才叫他如此有恃无恐。
该长长记性才是。
“什么时候知道反省了,就什么时候能见孩子。”
说罢,便转身,拿起桌上的托盘离开了房间。
随着门啪嗒一声落下,寝殿恢复了宁静。
孔涟有些不可置信,就这么走了?
他越想越气,以至于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寝殿时不时就响起东西破碎的声音。
连榻上的那株最喜爱的梅花都被他给折了。
纪白羡没来看他,就叫了小花灵送疗伤的汤药过来。
一开始孔涟没喝,直接了当地摔了出去,吓得小花灵们直发抖,每次都战战兢兢地。
男人知道了也仅是笑了声,第二天孔涟本打算也摔了,但小花灵突然吓得脸色苍白起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要是殿下不喝,太子妃就会杀了她们。
孔涟一听血压立即又升了一个度,下意识地就想要摔碗,却硬生生忍着喝了下去。
喝完了立即就把碗摔了。
他要求要见男人,结果小花灵们一听,立即撒腿就跑,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灵地。
过来一周后,孔涟就安静了下来,也没再摔东西,身上的伤喝了这么多天后也好全了。
是以没再喝药,寝殿忽而之间空荡得叫孔涟有些不适。
他厌厌地趴坐在池塘边上,一手枕着下巴,另一只手则伸出湖边,手指懒懒地拨动着水面。
金鱼们趋之若鹜地簇拥上来,亲昵地亲吻着他的手指。
孔涟掩藏在花草中,长长的尾巴盘曲在草地上。
此刻已是正午,阳光明媚地洒落在一整个霁华宫中,却唯独这片小空地十分地空寂。
花草挡住了阳光,阴暗得如如同秋叶里的雨天。
白天时,孔涟便常常会在这里待着,什么都不做,就发着呆看着池塘里的小金鱼们嬉戏。
相比空荡的寝殿,这里更叫他觉得安心些。
男人已经杳无音讯了许久,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孔涟其实不怕纪白羡会生气,他从前就经常会惹他生气。
比如在他还是条懵懵懂懂的小蛇时,不让他晚上出去玩得太久啦,不能随便乱咬花啦等等这些。
他那时还玩性大,偏就不听男人的话,对方越是要求他如何如何,他就越是不愿。
所以男人就经常生气,但只要他示个弱,再凑上去亲亲他,火气就会消掉。
但孔涟并不是时常会如此,只不过偶尔会这样罢了,倒不是怕雪狼凶狠,不过是因为不一样对方难过。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会听他的。
男人那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该相信他的,可恐惧一直在逼着他后退。
因为害怕失去,而自私地擅作主张想去保护他,却还是让对方陷入了痛苦之中。
最终落得两败俱伤。
对于男人喂他的药,与身上的枷锁,孔涟其实并非气法力不再,自由受限。
只不过不喜欢男人那强硬的态度罢了,不喜欢那张冷冰冰的脸,会让他想起自己独自在人界的那六个月里常常做着的噩梦。
梦里的男人也十分地生气,冷硬地对他说不要他了,然后带着两个孩子永远地销声匿迹,独留他在黑暗里挣扎。
而如今,空旷的霁华就好似一个黑暗无边的牢笼,自始至终都挣脱不得。
孔涟眼睛黯淡了下来,无一丝光彩,眉眼氤氲着淡淡的郁气,他用指尖戳了戳小金鱼们。
蓦地,一只修长指骨匀称的手骤然自上方攥住他的手腕。
孔涟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要甩开,下一秒却不等他反应地被一股拉力往上拽去。
天旋地转间,他倏而砸进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腰身被一双手给牢牢桎梏着,熟悉的味道霸道地萦绕在周身。
紧接着男人将他腾空抱起,往室内走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一个人待那感时伤怀?咱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孔涟一见他这幅嘴脸就来气,方才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登时都消弭殆尽。
当即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巴掌往对方脑袋扇过去。
“滚。”
说罢便双手环胸别过头去,看起来气得不轻。
这在孔涟眼中自以为自己是摆足了架势,威风凛凛地犹如称霸森林的雄狮。
但放在纪白羡眼中,就是只高傲的小猫咪气急败坏地伸出粉嫩的爪子不轻不重地踩在头发上,又气得别过头去。
纪白羡哪里舍得生那么久的气,在那一夜早就消得七七八八了,不过要给这只不听话的奶猫子长长记性罢了。
对于孔涟来说,他们已经差不多十天没有见面,但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才过去了两个时辰罢了。
孔涟没了法力后,就没办法再察觉出他的行踪,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每日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会待在他身边。
晚上也会哄着人睡,脑子里每分每秒都被一个人占据着,又怎会舍得许久不见面。
纪白羡轻笑了声,戏谑地说:“也不知道这几日谁天天想着我。”
闻言,孔涟耳根莫名一热,倏地回头又毫不留情地再往那颗烦人的脑袋上招呼了一巴掌。
冷冷地说:“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