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跑的速度再快也没能赶上一个人要走的决心,君暮雪思量再三还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先行离开。
她拿着西灵圣母走前留下的引路石头,耳边似乎还弥留着她温柔的话语:“若是想娘了,你就拿着这个石头来,它会告诉你回家的路。”
“仙女殿下?仙女殿下?”阿芙眼皮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紧赶着步伐率先打开了衣柜,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她懊恼的跺了跺脚。
可谁知司柏宣也赶了过来,他踏进内殿的第一步就感知到她已经不在这了,但还是固执的想要在确认一遍。
“小雪呢?”
“拜见大帝殿下,君小姐她...她说要和我一起去昆仑之丘,可是等我回来了她却不见了。”阿芙急的快要哭出声来,一是担忧君暮雪的安危,二是畏惧司柏宣的威严。
她就像块三明治夹在两人的中间进退两难。
司柏宣沉思一会,想到昆仑之丘乃极寒之地,只有法力极深之人才可以踏入雪地之中,如若她没有人指引将会一直在昆仑之丘的外围周旋,直至迷路。
“我去找她!”
“我也去!”
司柏宣看着眼神坚定的阿芙只能默认了她的跟随。
—不知名的地方
“奇怪了,难道不是这里吗?”君暮雪的双脚踩在已经枯黄的落叶上,每踩一步就会发出沙沙沙的摩擦声,在这静谧的丛林中显得格外明显。
虽然她很小心了,但还是被落叶掩埋的石头绊了一跤,她坐在一片落叶中轻轻挽起衣裙,看着被擦破的小腿皱了皱眉:“真是倒霉。”
“有人在吗?”
君暮雪的视线被一个男人的声音吸引,她循声看去是一位衣着干净整洁的男子,他一身白衫,宽袖飘飘胸前却系着一条与他气质大不相同的丝带,脚踩一双黑色的靴子不染尘埃,想必是一个极其爱干净的人。
“打扰到你了吗?”
君暮雪想着与其这么狼狈的被发现了,还不如直截了当的接话,万一,他不是坏人呢?
“你..受伤了吗?我刚刚听到你的惊呼所以赶了下来。”男人似乎找不到君暮雪所在的方位,只能在一个地方不停的转来转去。
“是的,被绊倒了。”
“我屋里还有些药膏你跟着我去擦一下吧。”男人摸了摸泛红的耳朵努力辨认着君暮雪的位置,直到她又说话他才又能走动几步。
“多谢公子。”
“我在这!”
君暮雪想要站起来,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力,她摸了摸发红的脚踝已经开始浮肿,她用指尖压了压甚至能看到回弹,这下看来不仅是擦伤,还把脚给扭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所以找你会有些困难。”男人的话印证了君暮雪的疑惑,难怪他一直东张西望的,原来失明了。
“不好意思,我的脚扭伤了站不起来,辛苦你了。”君暮雪觉得有些歉疚,明明是自己摔伤了却只能等着恩人摸黑来救她。
不过好在她一直用手拍打着落叶持续发出声音,男人听到了稳定的声源也更加坚定自己的方向感。
“我的屋子在前面,你能走吗?”男人伸出一只手希望君暮雪可以借着搭一下。
“多谢公子。”
君暮雪抬眸这才看清了男人的容貌,他的肤色白皙,堪比女人但又缺少血色略显苍白,他的举手投足都轻柔缓慢,不急不躁,想来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
只不过他的眉目间带着忧伤,眉头隐隐留有川字形的印记,估计是个人习惯的养成,常常皱着眉头留下的。
“你先在这坐会吧,我进屋拿药膏。”
望着男人的身影竟能感觉他的落寞,不过放眼这辽阔的四周确实没能在找寻新鲜的事物。
“你一个女子怎么会来这里?”男人手里的药膏用着一个精美的小罐子装着,上面带着繁琐的花纹,罐身还有宝石镶嵌,一看就价值不菲,可是这破旧的屋子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君暮雪不禁有些起疑,但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你是扭伤了吗?我这药膏是跌打药膏。”
“对,扭伤了。”
君暮雪轻点男人不知所措的手,她隐约看见他的手掌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看起来干燥粗粝,完全不符合他精致的衣着。
“药膏要在掌心搓热,轻柔的覆盖在关节处,这样药效会发挥的更快些。”
“你是学医的?”君暮雪小心翼翼的接过药膏,掀开盖子是一阵柔和的花香让她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只是这平整的膏体似乎没有人用过的痕迹,她有些尴尬的问道:“这药膏你没有用过吗?”
“我只是一个书生罢了,这药膏暂时还没有对我来说暂时还没有用武之地。”男人摸索着木凳坐了下来,面对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他还是能准确找准位置的。
“书生?”
男人明显能听出君暮雪对于他这个书生的怀疑,但是他也只是轻笑了两声:“先前还没失明时是书生,后来我考上了但是眼睛却看不见了。”
“这么可惜啊,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君暮雪看向他时多了几丝怜悯,书生平日里苦读诗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可他就差一步了,偏偏还是对于凡人这个身份来说最难以跨越的一步。
“嗯...”男人没有多说,只是应了声,看来是不想提起这个伤心事。
君暮雪按照男人的说法揉捏着脚踝,果然比刚才好了很多,她盖上盖子想要归还时却发现他身前的丝带飘了下来。
“你的丝带掉了。”
“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男人的语气明显有些着急,君暮雪弯下身子捡起丝带递给了他。
重获至宝的男人死死的抓着丝带,后来可能察觉到会留下褶皱,他又将丝带放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的抚平。
“这丝带对你有很重要的意义吗?是你喜欢的女子的吗?”
“是,是她的。”
君暮雪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不是男人温柔的陷阱,他的温柔体贴应该都是因为这个丝带的主人吧。
“这药膏应该也是她给你的吧?她对你真好。”
“是啊,她对我真的很好。”男人的情绪被君暮雪的牵引所影响,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与爱人的点点滴滴,一滴清泪将他的思绪越荡越远。
“我等会能见到她吗?”君暮雪低着头并未看到男人的眼泪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也找不到她了。”
君暮雪错愕的抬起头才发现他脸颊上隐约有着泪痕,她瘪了瘪嘴真想给自己来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啊...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不过我看你心思纯良可以帮我找一找她吗?”男人紧张的来回搓手,大概是害怕君暮雪会拒绝他。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男人见君暮雪没有回应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是不方便,只是我对这里不太熟悉。”
“外乡人吗?也难怪,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那我也就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看着男人失落的神情君暮雪有些于心不忍:“不如你把画像给我看看吧,我要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看到她了呢?”
“好好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男人马不停蹄的走进屋子里,那幅画像就挂在墙壁的正中央,所以无需翻找轻而易举就能拿到。
“姑娘,你帮我看看,这是我的妻子,她不见好久了,我...我眼睛看不见了之后就没有能力再去找她了。”男人的几经哽咽,但还是坚持说了他这么久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你别着急,别着急,我看看。”君暮雪被他的真诚所打动,看着在桌面上铺开来的画像她的手不自觉的蜷缩到了一起。
她的指尖滑过画卷的每一寸都能感受到酥麻的触感,因为这画像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东海看到的神女雕像文含。
“这是你画的吗?”君暮雪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
“是我画的,我凭着记忆里的她画的,先前还没失明的时候她总盼望着我考上,她事无巨细的照顾着我的生活,她温柔可人,说话柔声细语的从来都没对我生气过。”
“那日镇上放榜我独自一人前去,回来的时候本想告诉她我考上状元了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她,连着几日我都往镇上跑可还是杳无音讯。”
“都怪我,都怪我。”
男人的双手胡乱拉扯着头发,已然没有了刚刚的稳定情绪,
“别这样,我尽量帮你找到你妻子好吗?还有你的眼睛我也会帮你治好的。”
“眼睛不重要,我的妻子最重要。”男人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在君暮雪的手背,她十分有理由相信他这眼睛是哭瞎的。
“好好好,我会帮你找的。”
“谢谢你谢谢你。”男人掀开衣摆就要跪了下来,君暮雪可承受不来如此大礼,她连忙拉着他的手腕不堪重负的说道:“别!折寿!你先起来!”
“那我如何感谢你?”
“那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们聊了这么久互相还不知名字呢!”
“于挚。”
“君暮雪。”
“你与你的妻子年纪相当吗?”君暮雪依稀记得那座落灰的雕像摆放时间久远,而眼前的男人却又如此年轻,在时间线上完全不匹配啊。
“是啊,我已经快六十了,我找了她整整四十年,说来惭愧我这眼睛啊也是日日夜夜累计起来哭瞎的,要是我能克制好自己的情绪,或许我现在还能继续找她。”
君暮雪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毫无衰老之意的男人暗自感叹,这哪是六十啊?这分明才二十岁啊?
“你觉不觉得你的身体有哪些变化?”
“貌似没有改变,我的眼睛看不见只能每日在一旁的木墩上刻画着印记,一天为一道,不过我妻子在的时候每日都会喂我吃一个香甜的红果子,说是树上摘的。”君暮雪点了点头跟随着于挚的步伐看到了好几个伤痕累累的木墩。
“不过五个,每日刻画够吗?”
“不够,因为一直没能有她的消息我渐渐的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就连空余的木墩也所剩无几了,我便不再记录了,反正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可我又期待着她会回来。”
“你一定很爱她吧?”君暮雪蹲下身子抚摸着印记,这里的每一个印记深浅仿佛都能代表着于挚的情绪。
“很爱,可我找不到她了。”于挚苦笑着,他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摸了摸重新系在身上的丝带看似在整理自己的衣着实则是在想念找不到的她。
“一定会找到的。”
“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其他人都劝我放弃吧,说她说不定跟人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别听他们的,乱嚼舌根的人会短命的。”君暮雪无法想象为什么陌生人对陌生人的恶意会那么大,明明互不相识却要用最肮脏的想法来揣测他人。
“是吗?还有这个说法?”于挚傻笑着,这还是他四十年来第一次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君暮雪不经意间的夸奖让两个本就相识不久的人再次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哎,你...”于挚的话还没说话君暮雪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她抿了抿嘴唇尴尬的捂着肚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饿了吗?”于挚很善于观察他人的动向,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有点点,不过刚刚不是说你妻子会给你摘果子吗,不妨告诉我我去摘几个解解馋。”君暮雪担心自己吃了于挚的存粮他就没得吃了,只能随口提起路边的野果子。
“左手边的第二棵树上面就有。”于挚也想尝尝,妻子不在他也好久没吃过了。
君暮雪朝着左边走去数到第二棵树时发现它与其它的树有些不同,只不过树上的果子似乎已经干枯了,完全看不出颜色,只有一层灰蒙蒙的尘土。
她踮起脚摘下一颗干瘪的果实,用手在果皮上擦拭了半天才勉强能看到黑红色的外皮,她无奈的看着果子又看着坐在木凳上满心期待的于挚只能狠狠心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