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是被一阵地动山摇给硬生生吓醒的,
冲云观外,在大皇子的带领下,灾民们和围着墙的叛军起了冲突,
在种种流言和传的神乎其神的预言之下,外头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
只要将沛章溺死在水中,这场大水就能够退去。
有部分叛军听信了传言,毅然决然加入了灾民的队伍,
剩下还在死守围墙的,只有一半数量的叛军了。
有了这些叛军的加入,围攻冲云观的灾民力量又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他们纷纷拿起石块、树棍,撞击着本就历经沧桑的院墙,
整个小山头都在猛烈的晃动着,
墙内,小道士们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与他们一战。
云华扶着床沿勉强站起来,心头狂跳,
明明昨日沛章告诉她一切都好,怎么现在又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莫非,阿章在骗她?
无数种猜想掠过心头,云华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好的预感。
撑在院墙内的小道士被猛烈摇晃的墙头震得眼花缭乱,落了满脸灰,
可当他见到廊下急匆匆走过来的沛章时,还是挤出一个灿烂的笑,
“姑娘,别看这墙老旧,其实呀结实着呢,你放心,”
“再撑一日一夜不成问题,到时候撑不住了你们再从后门逃出去。”
沛章看着小道士认真的神色,胸口涌过一股暖流,
沉默片刻后,低哑的嗓音在小道士头顶响起,
“是我让你们为难了。”
小道士白净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急着反驳,
“众生平等,姑娘你没有错,是外面那些人太过分了。”
沛章清冷的目光和缓着落下,逆光的身影显得格外虚幻与落寞,
小道士听见她似喟叹般的声音,
“多谢了。”
云华刚缓过神,沛章便走了进来,紧紧执着她的手,
本想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又怕得知不好的消息,
云华按下心中的疑问,只静静坐着,
沛章握着她手的力道虽不是很大,却不容挣脱,
绵绵的握了许久,没有其他动作,
久到云华胳膊有些酸软的时候,沛章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清润的指尖在云华掌心缓缓划动,写满了缠绵的不舍,
“云华,外面天朗气清,”
“我想出去走走。”
咯噔一声脆响在脑中惊起,云华心绪乱成一团,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概率是那些追兵灾民围了过来,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了沛章,
在这个节骨眼,沛章怎么会提出要去外面呢?
不对,不对,沛章这不是简单的跟她说要去散步,
她这是……
准备去赴死?
她在和云华告别?
呼吸紊乱,云华掐住自己的掌心,颤抖的厉害的唇角绷成一条线,
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云华点了点沛章的掌心,
“我想喝茶了,帮我泡一杯好吗?”
沛章没有得到云华的应允,也不敢就这样放手离去,只好乖乖去泡茶,
等到一壶水烧开,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惬意的舒展开身体的时候,
沛章稳稳的端着茶杯,吹凉后,递到云华手边,
手背触到温热的茶盏,云华唇边笑意未减,只有没有伸手去接,
沛章没有多想,以为云华在闹小性子,便亲自递到她唇边,
看着云华就着自己的手浅啜了两口茶,沛章才将茶盏放下,
与云华面对面坐着,盯着云华的眼神里有渊深的不舍和留恋,
沛章知道,自己该走了,
可是她还没有得到云华的应允,
她答应过云华,想去任何地方都要征得她的同意的,
长叹一口气,沛章忍下涌到喉间的酸涩,拉过云华的手,
想摊开她的掌心,却发现云华死死捏紧拳头,不肯打开,
沛章哽了哽,知道云华大约已经猜出来了,
只能放缓了动作去揉,可云华唇角的笑意懒懒的勾起,掌心用了十成的力气,
不敢强硬掰开云华的手,沛章怕伤着她,只好暂时作罢,
可当她目光落到地上时,身影却似要倒下一般猛晃了晃,
云华脚下静静的躺着一根带血的银镶梅花步摇,
那是在凫州时,流寇从云华那里夺走,后来沛章亲自替她簪上的,
这些日子颠沛流离,云华身上留的首饰不多,
这支步摇却始终不离身,
银白的簪身上染着一层薄薄的血雾,沛章的心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急促的喘息着,
她握住云华紧握成拳的手掌,用了几分巧劲,轻轻打开了,
只见原本白嫩细腻的掌心,遍布了纵横交错的深深血痕,
伤痕不大,却很深,整个掌心都是血糊糊的一片,
明明刚才,她出去前还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