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上三竿。
溯浅慵懒的起身,右手轻抚檀口,打了个呵欠,眉眼间带着一丝倦意。
珠儿上前侍候她更衣,而后为她端来热水。
洗漱过后,溯浅坐在梳妆台前,珠儿为她画着眉。
望着铜镜中清丽的容颜,溯浅用小指尖轻轻勾了勾修长的蛾眉。
“珠儿,你相信托梦吗?”
刚涂了口脂的双唇鲜艳似火,她突然说道,声如黄鹂。
珠儿放下手中的眉笔,眉画的刚刚好,多一分太艳,少一分太俭。
“公主,奴婢老家有一种说法,人死后,如果在阳世有放不下的人,入梦之后,他便会前来相会,陪伴其平安的度过夜晚!”
珠儿说起故乡的传说,声音低婉起来,目光有些黯淡。
溯浅瞥了她一眼,道:“又想到你阿爹阿娘了?”
珠儿瘦小的身子一颤,然后故作镇定的说:“奴婢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爹娘,长这么大也没梦见过他们,想来他们也是不要奴婢的,奴婢又想他们作甚,还不是自寻烦恼!”
溯浅心头一软,轻轻揽她入怀。
“珠儿,我想去寻他……”
“公主!”珠儿惊讶地抬头望着她,为她的想法而面容失色。
“自小时候见过他,我们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面了,也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子……”
溯浅说着,那个一脸倔强,还叫她“小野猪”的少年在她眼前浮现。
“一年前他被南朝官家钦点为先锋,这一年来他大小数战,打出了好大的威名!我还想着,当年那个小毛孩,终于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说起他的丰功伟绩,溯浅眼中满是得意。
“可是他竟就这么死了……”
她呆呆地说着,瞳孔失去了焦点。
“公主……”
珠儿知道她心里难受,赶紧去拿饴糖,公主最爱吃饴糖,每次公主难过的时候,拿饴糖来,她便很快就会开心起来。
坚硬的饴糖入口,那熟悉的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溯浅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吐出嘴里的饴糖。
手中拿着那半块沾了口水的饴糖,溯浅的思绪飘到了六年前。
其实,溯浅根本不爱吃饴糖。
……
太白山中,两个少年正合力清洗着一头小野猪。
“你看,你是小野猪,它也是小野猪,小野猪怎么能吃小野猪?”
一个少年嬉笑着,左眼圈有些青紫。
“白——灿——臣!”
溯浅两道眉毛摆成了个“一”字,一字一顿的叫着白灿臣的名字,语气之中满是威胁:
“你又想讨打了是不?”
“嘶!”
白灿臣摸了摸还有些疼肿的左眼,不敢说话了。
“我问你名字,你又不肯告诉我,我见你带着野猪面具,可不就叫你小野猪么?”
白灿臣一边剥洗着手中那头小野猪,嘟囔着说。
“你!”
溯浅有些气紧,右手握着拳头高高举起,而后又放了下来。
“这还是我的错咯?”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行吧,就算是我的错,你也不能叫我那么难听的名字。
而且,女孩子的名字是能随便告诉男人的吗?
歪着头看着身旁正在认真清洗野猪的少年,溯浅心中补了句:他应该还不算男人吧?
……
太白山山高林密,期间有很多野生动物。
白灿臣跟溯浅在山林间追踪着一头猛虎。
那是他们连续等了几天才等来的猎物,可是还没等它进入陷阱,白灿臣就暴露了。
“都怪你!藏头露尾,顾头不顾腚,把它吓跑了吧!”
溯浅生气的瞪着白灿臣,那道黄色斑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丛林之中。
“我……”
白灿臣有些委屈,可是说不出话来。
过了几秒,他才回复道:“是你踩到了我的脚,我实在疼的受不了了才……”
“呵,听你这意思,怪我咯?”
溯浅气的转身就走,得了,猛虎没抓着,气都气饱了!
“小野猪……”
白灿臣叫着给她起的外号,正要辩解,却听到溯浅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白灿臣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疼……”
溯浅两眼泪汪汪,声音娇软可怜。
白灿臣心都酥了,往下一看才发现溯浅的右脚上夹着一个铁夹子。
白灿臣小心翼翼地将铁夹子打开丢到一边,掀起溯浅的裤腿,见到她的小腿已经被铁夹子夹出了深深的伤口。
眉头紧皱,白灿臣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小心地将药粉倒在伤口上。
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白灿臣伸出手去扯溯浅的衣服。
“嘶~”
裂帛声响起,溯浅急忙去打他的手:“你干嘛?”
白灿臣一脸的无辜:“我身上的衣服比较硬,你的软,适合用来包扎伤口……”
溯浅带着泪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声的说:“真的只是为了包扎伤口?”
白灿臣一脸无语,撕下溯浅的一截下摆,然后简单的将伤口包好。
“好了,你能走吗?”
白灿臣向她询问。
溯浅试着站起来,但从伤口传来的痛感却让她难以忍受。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白灿臣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背向她蹲下了身子。
“上来吧,我背你!”
溯浅不情不愿的趴在白灿臣背上,被他就这样一路背回了歇息的山洞。
山洞里靠着干燥的石壁下铺着一层茅草,算是个简易的床。
白灿臣将溯浅放到床上,而后去河里抓了条鱼给她做鱼汤。
“怎么,还疼啊?”
白灿臣将煮好的鱼汤端到溯浅面前,却看到她撅着小嘴,闷闷不乐的样子。
溯浅眨巴眨巴大眼睛,脸上的表情诉说着:我很难过,需要抱抱。
白灿臣像是没看到,放下汤碗,转身从自己那堆东西里翻出了一个麻布包着的小盒子。
将小盒子打开,白灿臣从里面拿出一块黄白色带着小孔的东西,递到溯浅身前。
“喏,这是饴糖,快吃吧!”
溯浅狐疑的接过,咬了一口,而后苦着脸吐了吐舌头。
怎么这么甜……我最怕吃甜食了……
溯浅心里苦,但是溯浅不说。
“怎么,不喜欢吃吗?”
当然……
白灿臣自顾自的又拿出一块:“我最爱吃饴糖了,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吃一块饴糖。甜甜的味道一入口,坏心情就没有了!你试试!”
溯浅皱着眉,看了看手中的饴糖,又看了看一脸享受的白灿臣,一口咬了下去……
白灿臣看着溯浅脸上不开心的表情已经消失了,于是将正热的鱼汤端给她。
“喝了鱼汤你的伤会好得更快!”
溯浅从他手中接过鱼汤,喝了一大口:
“狗灿!你没放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