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过带着范小娘子早早地来到城东的小宅。
办事一向利索的高俅已经安排人在往里面搬家具了,看到苏过带人过来,忙上前问好。
带着帷帽的范小娘子躲到苏过身后。
苏过笑道:“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随便派个人来盯着就是了。”
“叔党交代的事,我哪敢怠慢,”高俅如今在京城也排得上号了,在苏过面前却还是一如往昔,捧道:“又想着你马上就要离京,我这心里实在是舍不得。”
苏过作势踹了他一脚。
两人嘻嘻哈哈地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又提及远赴海外的高伸,苏过遗憾道:“我估计是赶不上去接他了,你到时候别忘了跑一趟。”
高俅笑着应了,他被苏过洗了多次脑,对海外贸易也十分期待。
苏过又道:“我这次去西北,如果能恢复通往西域的商路,可能还需要高杰过去帮我,你到时候可别心疼你家兄弟。”
“他整日里就和那帮闲汉在蹴鞠场上厮混,叔党能交个差事给他,我高兴还来不及。”高俅喜道:“久闻西域盛产美女,连我都想去见识下。”
苏过咳嗽两声,忙将他给撵走了,尴尬说道:“这位便是高俅,以前是我父亲的书吏,后来和两个兄弟一起跟着我做点小生意。”
小娘子点点头,没说话。
苏过又道:“我昨日与叔父商量过,他答应派一名女使过来照应这边,回头缺什么,只管通知高俅,他自会派人送过来。”
小娘子说道:“还缺一位来自西域的美人。”
帷帽遮住了她的笑脸,不过苏过感受到了,笑道:“别听他胡说,我陪你进去收拾吧,明日婶婶和弟妹们就该到了,今天可有得忙。”
小娘子拒绝了多雇几名女使的建议,所以房间内一应的布置都得自己动手。
高俅带着搬运家具的人走后,两人一直收拾到黄昏,这才勉强可以住人。
苏过带她去自家酒楼吃了饭,便返回小宅安歇,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苏过便在门房凑活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苏过早早地出去买了各式点心小吃回来,两人一起吃过,他便急匆匆出门了。
朝廷的诏令虽然下来了,但就职的手续还得去吏部办理。
在享受了一路幸灾乐祸的眼神后,苏过总算拿到了一应文书,随时可以动身了。
午后回到小宅,苏过简单吃了点酒楼伙计送来的外卖后,派出去接颜夫人的几辆马车也到了。
众人又是一阵忙活,大箱小箱地先搬到宅子里,以后再慢慢收拾了。
苏过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开。
小娘子将他送到门房处,问道:“明日你就出发吗?”
“嗯,那边的事有点急,我得尽快过去。”苏过说道:“你在京城有什么事,可以差人去找叔父或者高俅,我都打过招呼了,有书信也可以通过他们寄给我。”
“弟弟们的学业如果有问题,就去天机阁,李方叔在那里,我来不及替他们引荐了,到时候去自报身份就可以,我与他说过了。”
“我安排了酒楼每顿都按时送餐过来,后面你们如果要自己做,让他们不送就行了,一直送也没关系。”
“天冷了就去农庄那边,我和管事的都说过了,直接去住就行,都是自家产业。”
“不要心疼钱,东京城开销自然比颍昌大,要是婶婶和你、弟弟妹妹们在这里住得不舒服,反倒是我的罪过了。”
“昨日我放了些金银在你房间的柜子里,你别告诉婶婶,自己先用着,不够的话只管让老仆去找高俅。”
苏过一口气交代了许多,顿了顿,问道:“都记下了吗?”
小娘子咬唇沉默,点了点头。
苏过笑道:“是有些啰嗦了,你回去吧,我该走了。”
小娘子低声道:“多保重,我等你回来。”
苏过大笑一声,忙捂住嘴,得意地大步离开了。
京中都已安排妥当,接下来便是和西夏好好较量一场了。
回农庄休息一晚,苏过也不再进城,快马向北,直奔太原。
出了京畿往北,穿过河北西路,便进入河东路,范纯仁从延安府调任太原府还没多久,苏过去见他,正好请教下他对西北局势的看法。
数日的奔波之后,终于看到太原的城墙。
苏过进城先找了处客栈住下,又梳洗了一番,这才到府衙递上自己的拜帖。
不一会,范纯仁次子范正平便迎了出来,苏过赶忙上前行礼,说道:“怎敢劳子夷兄大驾。”
范正平笑道:“叔党高中探花郎的消息传来,父亲很是为你高兴,经常在我们兄弟面前提起你,可不得出来接一下。”
两人旧日在京中也是见过的,还算熟络,所以开起了玩笑。
苏过谦虚道:“侥幸而已,世伯太抬举我了。”
来到正堂,苏过先行过礼,再递上苏辙的书信,说道:“叔父知道我被派往西北后,临行前嘱咐我绕道先来太原向世伯请教。”
范纯仁展开书信,了解了事情的先因后果,问道:“官家改派你去庆州,可是因为你在殿试时,提及先父当年的御夏之策?”
不愧是老牌政治家,根本不相信小皇帝对外的那套说辞。
苏过坦诚道:“是的,章经略也多次上书朝廷,认为不可对夏过度纵容,应该采取适当攻势。”
范纯仁是主动要求调到西北边境的,对他父亲当年的那一套他也颇为熟悉,闻言点头道:“割让四寨之地后,确实没有达到朝廷预期的效果。”
苏过问道:“世伯以为如今的西北军可堪与党项人一战吗?”
“章质夫已经整合了一支两万多人的队伍,分为七队,是可与党项人野外交战的精锐。”范纯仁介绍道:“其他士卒则分到各堡寨负责防守,依靠防御工事和弓弩,足以和夏军周旋。”
苏过听他口气,想来也是支持局部战争的,于是说道:“世伯既然也同意章经略的做法,为何不上书支持他?”
范纯仁笑道:“如今我也在外。”
苏过立马反应过来,河东路西接夏,北接辽,如果和环庆路同时上书要求出兵,朝廷肯定会猜忌。
毕竟大宋的将在外,要么龟缩防守,要么由朝廷遥控指挥作战,都不是就只能等着金牌召回,大理寺下狱了。
苏过试探性地问道:“官家有意重拾先帝的对夏方略,世伯以为娘娘会同意吗?”
“不会,宰执们也都不会同意。”范纯仁果断答道,说着面有深意地看向苏过,接着说道:“不能着急,至少得等章质夫那边看到成果。”
苏过表示受教,说道:“若夏人进攻环庆路,河东路的麟州、府州能出兵牵制,章经略的谋划胜算便大多了。”
范纯仁指着苏过笑道:“你都还没上任呢,就为环庆路当说客来了。”
“不为环庆路,为了大宋。”苏过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