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原住了一晚,与范纯仁父子了解了许多西夏内部的情况,以及西北边境目前的问题后,苏过一路往西,往环庆路的治所庆州而去。
西夏皇帝李乾顺继位六年,终于……九岁了,军国政事自然全部都在其母小梁太后手上。
小梁太后和她姑姑大梁太后一样,热衷于侵宋。
不同的是,大梁太后是因为大权在握后,急于摆脱自己的汉族身份,讨好党项贵族。
汉人学得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说的就是她这种。
小梁太后则不一样,她是单纯的好战分子,和她哥粱乙逋掌握西夏政权后,飞扬跋扈,铲除异己,引起其他贵族的不满。
她选择入侵大宋,本是想转移国内矛盾,但兄妹俩在能力上又不太够,之前在范仲淹四子范纯粹的手上,能占点小便宜,却始终无法扩大战果。
一来二去的,越打越菜,越菜越打,国内其他贵族的问题还没解决,兄妹俩的矛盾都打出来了。
毕竟在最高权力的位置上,两个人还是太拥挤了些。
大宋这边的问题呢,就都是些老生常谈了,冗兵、将不知兵、畏战、各扫门前雪,建国百余年,经年累月的这么积累下来,都形成闭环了,恶性的那种。
两国边境线这么长,西夏进攻的选择太多了,大宋采取的多建堡寨是个办法,但不成体系,始终还是被党项人牵着鼻子走。
还是那句话,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苏过赶到庆州时,已是七月上了。
第一件事自然是跟大领导章楶办理入职手续。
章楶和苏轼相识,还是通过章惇的介绍,两人诗文相和,颇为相得。
这方面苏轼真是不输给任何人,被贬黄州后,他还写信提醒章楶不要将与自己的书信尺牍示人,以免引来祸端。
苏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后来将西夏打得不能东进的当世名将,他比苏轼年长十岁,如今已是六十有五了。
章楶看见故人之子,先问道:“你父亲近来可好,听说已经不在杭州了?”
苏过先谢过,然后答道:“父亲在京中无法立足,刚刚外放了颍州。”
章楶点点头,说道:“子瞻性直,京城确实不适合他。”
他不在朝中,不愿多说此事。
苏过点头称是。
章楶又好奇道:“叔党既是新科探花,怎么会来我这里,子瞻、子由应该都不会同意才是。”
苏过大概说了下经过,再道:“我与父亲一样,景仰范文正公当年的功业,所以一直向往来边境看看。经略上书提议浅攻,我十分佩服,愿为马前卒。”
环庆路经略使章楶闻言笑道:“到底是年轻气盛,那么一路过来,感觉如何?”
“朝廷有负百姓,”苏过直言道:“兵为民之卫,如今民生艰难,皆是兵之过也。”
章楶表示认同,他现在做的就是重整军务,准备小规模反击,抢回主动权。
叙完旧,苏过便是正式入职了。
观察推官就是知州的佐官,按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协助领导完成相关工作,具体做什么,全看领导怎么分配了。
苏过初来乍到,一身绿色官服的观察推官,真的就是从观察开始。
环庆路的主要职责便是防御西夏,越靠近北边人口越稀少,而且还分布在各个堡寨之中,所以庆州日常的事务并不多。
苏过花了点时间熟悉公务,剩下的时间全用来查看密密麻麻的三十多个城寨了。
观察推官自然管不了地方军务,但章楶是环庆路的最高长官,在他的默许下,苏过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走遍了全部堡寨,对整个环庆路的地形也有了初步认识。
来了西北,自然还要去拜会杭州时的故人刘季孙,在他的介绍下,与其子刘璨相识。
两人一起策马于环州最北面的青岗峡一侧,对面便是西夏了。
远远看去,接壤的西夏临近领土其实也是耕种为主,并非苏过之前想象的风吹草低见牛羊。
刘璨扬起马鞭,指着北边说道:“那里便是兴庆府所在。”
苏过笑道:“好大的气魄,那可不是好去的地方。”
“我祖父当年战败被俘,不肯投降,最后身故于那里。”刘璨说道:“总有一日,我会去讨回这笔血债。”
苏过点头,大宋武将卑微,哪怕是刘家这样的,没有苏轼、苏辙的举荐,刘季孙也只能混迹于各地,不说报先人之仇,连重返疆场都做不到。
刘璨比苏过还要年长十余岁,也不过才是个三班借职,从九品的武职最低官阶。
所以刘季孙被朝廷任命为环州知州,刘璨便索性辞了京中的闲差,和父亲一起返回西北。
苏过也想有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人一起,便向刘季孙请示后,和刘璨结伴返回了庆州。
回去后,苏过整理了这段时间的收获,上交给章楶查看。
出去一个多月,总不能是公务旅游,那章楶只怕也会将这个故人之子给退了。
毕竟西北马上就有行动,养不起闲人。
章楶看完厚厚的一叠资料,问道:“叔党用心了,可有什么建议?”
“建议不敢说,只有些粗浅的想法。”苏过谦虚道:“眼下是日日防贼,既不知夏人何时出兵,也不知夏人劫掠何处,不如令边军主动出击,先清理了百里之内的敌人。”
“有何好处?”章楶有意考教。
苏过答道:“一是避免夏人的小股部队骚扰地方,还百姓安宁;二是锻炼队伍,经略虽然选出了几支精兵,终归还是缺乏实战;三是以夏廷的作风,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总是要打的,不如由我们来挑时间。”
章楶不置可否,又问道:“你可知朝廷明令,边军不得寻衅?”
“并非我们主动,”苏过狡黠道:“实在是夏人过来劫掠百姓,边军不得不反击,不小心追过境而已。”
“有必要追百里那么远?”章楶脸上有了笑意。
苏过也笑道:“也不是非得那么远,不过总不能在边境给夏军留下粮食。”
大宋这边,遇到西夏人进犯,一向是坚壁清野的,但不清理了西夏边境的粮食,效果也就一般了,所以苏过的目的其实就是扰乱敌方的耕种,让夏军进攻时无法就地取粮。
毕竟游牧民族也是要吃粮食的,真的每次出兵都吃牛羊,哪里还用得着出来打仗?
章楶点头,苏过的说法虽不新鲜,但已经足够有效。
虽然大战的决定权是在西夏手里,但两人都知道,以小梁太后的性格,只要大宋开始行动,数月之内,必有大军来犯。
至于朝廷那边,两人都当是默认了,反正之前的小打小闹他们也从来不管。
大宋的执政们只管给钱,不管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