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解决的是原材料的问题,主要就是水银和锡,这两样东西虽说不便宜,但对于有了资金支持的苏过而言,已经不是问题。至于保密方面,则完全不用担心,高俅对这种事很是擅长,通过两个兄弟安排了不少混混四处少量采买,根本没引起注意。
玻璃自有相熟的工坊负责提供,不需要造型的平板玻璃也不费事,很快就送到了天机阁。
镜子制作的事暂时只有苏过能做,不过看高俅如此卖力,他决定收下这第一个徒弟,得以进入小房间的高俅自是感激涕零,觉得自己果然没跟错人。
最麻烦的一步是制作锡箔,需要对锡进行加热溶解和不断地捶打,最终得到薄薄的一层,好在不需要高温,有个炭炉便足以,这次有高俅打下手,也顺利了许多,然后将得到的锡箔贴在玻璃上,就到了最后一步了。
苏过取出自制的简易口罩,递了一个给高俅,让他学自己的样子戴上,棉花目前还没有找到,这个简易版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高俅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有些紧张,苏过笑道:“没事,我这是在执行安全生产呢。”
虽然不明白苏过说的什么意思,高俅还是大声应道:“五郎放心,我不害怕。”
苏过大笑,隔着厚厚口罩传出的声音有些沉闷,他小心地一点点将水银倒在锡箔上,形成粘稠的银白色液体,附着在玻璃表面,待其均匀后,装进木质支架里就算完工了。
做好一面后,苏过带着高俅出了工作间,摘下口罩,笑道:“怎样,可有信心试试?”
高俅回忆了下,说道:“是个精细活,却不算复杂,锡箔有点费事,不过失手了可以重新再做。”
不愧是历史上小有名气的奸臣啊,这观察力和判断力确实不差,苏过笑道:“那一会我在旁看着,你来试试,只有一点需要注意,水银有毒,处理的时候小心些。”
古代人并不是不知道水银有毒,但炼丹士照用不误,只能说是头铁加信奉玄学了,所谓“服金者寿如金”,他们以为只要使用得法,便可去掉毒性,反而会长生不老,不小心死了,那估计是得道升天了,反正水银炼丹这个事肯定是没问题的。
不过经过了中晚唐那几个因为吃仙丹送命的皇帝后,宋朝皇帝在这方面还是有分寸的,唯一一个爱好此道的宋徽宗赵佶,眼下还是个五岁的小屁孩。
二人又重新进入室内,这回全程由高俅来操作,虽然有些紧张,不过也还比较顺利地完成了一面小镜子的加工。
苏过也乐得脱手,出来后笑道:“以后便都由高大你来处理,不过暂时不要做太多。”
高俅有些奇怪,问道:“多做些不是能更快打出名号,然后继续扩大生产吗?”
“不不不,”苏过笑道:“这个东西一时半会没人做得出来,所以我们先趁着稀有,高价卖一批出去,回了钱之后我们再重新整合生产线,将价格降下来,不过水银和锡都不便宜,这个东西又一摔即坏,终究不是普通家庭用得起的。”
高俅点点头,有些明悟,问道:“五郎专门挑了这样东西,也是因为不能狠下心来挣穷人家的钱吧?”
这马屁拍得有点水准,苏过欣然接受了,叹道:“可不是嘛,实在是下不去手。”
高俅一愣,难道是自己拍得太隐蔽了,笑道:“后面如何行动,还请五郎示下。”
苏过早已想好,镜子这东西除了女子需要,再就是官员了,所以最好的宣传自然是双管齐下,一边打他老爹的主意,一边让高俅去秦楼楚馆里显摆显摆。
两人商量了片刻,分工已定,价钱暂且不谈,先看看大家的反应如何。
等高俅这边做好了第一批,苏过先取了一大两小的三件,让苏家的下人驾着车,自己骑着马在前面带路,一路慢悠悠地回府,当然,镜子都用黑布盖着。
开封城内一时又是热闹不已,苏五郎的大名再一次传遍大街小巷。
回到家中,两面小的自然是搁在了王夫人和朝云小娘的梳妆台上,苏过又吩咐下人小心地取下那面大的,亲自搬到了王夫人卧房内。
凡事都有规矩,苏过也不能随意破坏,所以朝云小娘没有全身镜,外面的下人也不能进到内院。
不过两位都很满意,不仅因为得到了玻璃镜子,还因为苏过的孝心。
苏轼回来后,却有些不高兴,毕竟他对镜子需求不大,眼镜和油灯罩才是他想要的,再说苏过居然没往苏辙家送两块,简直是太记仇、太小心眼了。
听苏轼这么说,朝云忙道:“不如将我这块先送过去。”
“不用,他既送了你便是你的东西,”苏轼转头瞪着苏过,说道:“再说我就不信他就做了这几块。”
看来老爹还是有点转变的,没那么古板了,当然主要是开始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苏过笑道:“当然当然,明天便安排给叔父家送过去,主要是这东西一碰就碎,我这不是得先护送回府嘛。”
苏轼这才点点头,继续教训道:“你叔父虽然严厉了点,但也都是为你考虑,如今我们在朝中虽身居高位,但针对我们的弹劾就没停过,你若稍有不慎被他们抓到,明年的礼部试可就悬了。”
最近忙于商业大计,险些忘了这帮窝里斗的朝臣了,不过正好,自己也有事要会会他们,苏过笑道:“我正好还准备一大面镜子,准备明日给爹爹送到学士院去。”
“胡闹,”苏轼喝道:“刚还让你慎行,何故又不消停了。”
苏过委屈道:“爹爹听我说完啊,我这不是想着翰林学士是国家精英,仪容仪表丝毫马虎不得,便打算在进门的地方竖这么一大面镜子,一来可以正衣冠,二来提醒大家时刻都要公正廉明。”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苏轼不信。
“当然,”苏过继续演,低声道:“这不是想着也算方便了大家,让那些人念爹爹的好嘛。”
苏轼仍有些怀疑,又道:“偏你这许多奇怪的想法,我何须讨好那帮人。”
“是是是,爹爹自然不用,”苏过继续劝道:“不过这也算是孩儿的一片孝心,而且又不是发给个人,想来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苏轼这才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才没要求你往一些故旧家里送。”
苏过低头又翻了个白眼,这老爹真是不持家,什么都送送送,那自己还瞎忙活个什么劲,不过总算是不反对了,苏过趁热打铁,说道:“那我明日一早便与爹爹同去院里,亲自将这面镜子安上。”
苏轼想了想,终于答应了,毕竟也是好事来着,难道这也有人不满?
所以,善良的苏轼再一次被儿子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