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过艰难地起了个大早,先去天机阁将镜子拖上,然后跟着苏轼的马车,一路来到学士院。
不是早朝的日子,大家到各自衙门上班,处理相关公务,然后就是各种往宫里递折子,奏事的奏事,骂人的骂人。
苏家父子到的时候还早,苏轼上前与差役打过招呼,苏过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指挥下人将镜子搬下,搁在进门的廊道处,其实挂在墙上更好,但是指不定有人会搬走呢,就先这样吧。
再说也不能擅自毁坏公物不是,那帮人正愁找不到苏家的把柄呢,在这里钉个钉子该是多大的罪过?
苏轼见顺利完事,便开始撵人,说道:“既已安置妥当,你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
苏过心里不爽地嘀咕了两句,还是听话地告退了,在外面,还是得给苏大学士留点面子的。
回到天机阁,高俅已经带着俩兄弟在等着了,苏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边找地方坐下,一边开口问道:“让你们办的事还顺利吗?”
高俅笑道:“十分顺利,昨日我们三人各拿着样品在青楼酒肆里转悠,有不少人上前询问,按五郎的交代,我们告之暂时并无出售打算,不过已有商人出价二十贯。”
见三兄弟都十分兴奋,苏过也啧啧嘴,叹道:“巴掌大小的玻璃镜便能卖二十贯,而此等规格的铜镜顶多两贯,实在是暴利啊。”
虽说水银和锡成本不低,可铜也不便宜啊,大宋可是常年闹钱荒的。
不过这事做起来也不是全无隐患,想了想,苏过还是说道:“我也不瞒你们,本来想的是将这一批镜子高价卖出去,回笼了资金后,再自己开作坊生产,整条线都是自己的,也能做出更好的东西。”
高俅点头,问道:“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是有的,”苏过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今早往学士院送了一面大的,希望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可如此一来,如果定价过高,我怕引起非议。”
送镜子这个事自然不全是为了打广告,所有衙门都免费送一面他也愿意,挣钱虽然重要,但仕途才是苏过的追求,只是这些不便和高俅细说了。
高氏三兄弟相互看了眼,还是由高俅来说,“原来五郎是担心我们兄弟,可买卖这种事,朝廷也干涉不了,我又不曾少他税钱。”
“有人找麻烦,苏家是没法出面的,这点也需提前说清楚。”苏过又道。
高家老二高伸笑着答道:“衙内放心,我们兄弟自能料理,在这开封城里,谁也不是好欺负的。”
苏过点头笑道:“也没那么夸张,只是有些风险,总得提前告知你们。既然说清楚了,那后面的事,便都由高大来处理了,如何定价如何买卖,你们都比我熟,我就不插手了。”
高俅痛快地应了,苏过又道:“这一批镜子出手后,高大尽快在城里寻个大点的地方搬过去,整日在我这天机阁里加工,也不是个事。”
高俅也笑着答应下来,说道:“五郎放心,后面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的,每日的账目也都会按时送到府上去。”
“行吧,那就这样,有事再议,”苏过实在不耐烦这些琐事,起身道:“我便先回去了,后院的孩子记得看着点,别让跑丢了,晚间他们父母自会来领人。”
待苏过走后,刚才一直没开口的老三高杰笑道:“这个苏衙内倒是心宽,如此大笔的买卖就这么全部交给我们兄弟了。”
高俅坐下来,教训两个兄弟,说道:“我们三人文不成,武不就的,能得五郎信任,将此事托付,须当勉励行事以报答才是,怎么可以背后如此议论?”
高伸忙拉了一下小弟,说道:“大哥说的是,只是方才也没说我等的报酬,不知苏衙内是如何计划的?”
“你们莫要小瞧他了,”高俅叹道:“五郎根本看不上这点钱,他的心思不在此处,钱财对于他来说只是顺手的事。”
不等兄弟再问,他继续说道:“你们只看他是如何对后院那些孩子,便知他是怎样的人了,所以你们也不要跟我心眼,账目不可作假,钱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
高伸高杰连忙答应,三兄弟又分了工,各自出去忙活去了。
回到家的苏过歇了会,又温习了下功课,这才晃到王夫人处。
王夫人一看到他,便抱怨道:“不知哪里传出去的消息,今日有几波官眷娘子上门来看这镜子,扰得我不得休息。”
苏过笑道:“娘应该高兴才是,爹爹那张大嘴老是得罪人,这不是正好帮他缓和缓和关系嘛,都登门拜访了,总不好平白无故地再盯着爹爹弹劾。”
“又瞎说,”王夫人真拿这个儿子没办法,说道:“这话若被人听了去,不是更说不清楚了。”
苏过耸耸肩,转而问道:“她们没让娘送一面吗?”
王夫人笑道:“我只说是你孝敬的,再也没有了。”
“正好,”苏过笑道:“这几天高俅他们正在外面出售呢,想来很快大家就都知道哪里能买了。”
说起这个,苏过突然想起来,又道:“以后高俅每日会送账目过来,娘亲自收着,后面我来报与您听。”
王夫人疑惑道:“这是为何,账目的事府上的管家自会料理。”
苏过自然是信不过他人了,他的账目可不是什么小事,还得自己人拿着才好,放在王夫人这里,一来自己放心,苏轼那里也有交代,二来还想让王夫人看看自己儿子的本事,少担心些。
“不用管家帮忙,”苏过随口扯了个理由,说道:“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娘帮我收着便是。”
听他这么说,王夫人不再生疑,笑道:“偏你总是这么多理由,真是没办法。”
母子俩又说笑了一阵,苏轼这才下班回家,看到苏过,也是第一时间抱怨:“就知道你没好心,送面镜子事小,可一整天全是过来看热闹的,扰得我根本没法办公。”
苏过看了看王夫人,两人一起笑起来。
苏大神一脸懵,问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王夫人上前替他脱下外衣,笑道:“话是没错,就是这话我方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苏轼拍拍脑门,也笑道:“我早该想到了,以五郎你的脾气,还专门往学士院跑一趟,肯定是在算计我呢。”
“爹爹也不能这么说,我又没坏心,”苏过就喜欢这种家庭氛围,笑道:“您要觉得麻烦,我明日让人去搬回天机阁便是。”
广告都做完了,样品自然也得拿出去卖掉。
苏轼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这下你可就失算了,适才宫里来人,已经把镜子给搬走了。”
苏过嘿嘿一笑,说道:“爹爹怎知我没想到,若真是想送与学士院,挂在墙上岂不是更美观、更不占地方?”
苏轼气得拿过外衣扔到苏过脸上。
刚进门的朝云一脸问号,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苏过扯下脸上的衣服,大笑道:“没事没事,爹爹消消气,明天晚上我在白矾楼摆下酒席,都时候挑几样好的打包带回来,给您赔罪。”
大宋自真宗朝起,禁止官员入酒肆,以此约束官员,防止腐败,所以苏大神是去不了了。
苏轼被儿子摆了一道,想了想也笑了,说道:“那是为父应得的,不然不是白被你利用了。”
“是是是,”苏过见他不生气了,乖巧道:“多亏了爹爹帮忙。”
一家人其乐融融,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