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仿佛被闪电击中，来自灵魂的痛苦，令乔沅控制不住地战栗。
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从记忆的深海里翻涌上来，在她的眼前一一闪过。
满目的血腥，充斥着绝望的惨叫，被她蛊惑的病患大开杀戒，将整座医院变成了炼狱。
乔沅不住地颤抖，明明现在的她是鬼，为什么她的心脏会那么痛。
不，全身都痛。
被她害死的人从各个方向涌来，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无数只手抓住她的身体，愤怒地撕扯，啃咬。
乔沅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竟然沾染过鲜血。
她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一身的罪孽，要怎么还！
“小乔！”
远处传来靳铭的呼唤，他手里拎着一个灭火器从黑雾中冲了出来，直奔行政大楼而来。
靳铭抡起灭火器，重重砸向玻璃门，双眼紧盯着被憧憧鬼影围在中央的乔沅，睚眦欲裂地大喊：“小乔，坚持住！”
乔沅听不进靳铭的呼喊，她的眼前一片赤红，脑海里全是一幕幕血腥残忍的画面。
她看到自己从满地血水上淌过，亲手杀死了一个又一个哀求哭喊的人。
她的眼里盛满了痛苦和绝望，她任由鬼魂们撕扯着自己的魂体，彻底放弃抵抗。
就这样，赎罪吧。
“小乔！”
靳铭发现了乔沅的异样，使出浑身力气将灭火器砸向玻璃门，终于哗啦一声，玻璃碎了。
他来不及躲避碎片，直接护着头冲了进去。
手臂被尖锐的玻璃碎片划出一条很长的口子，流出新鲜的血液，血气弥漫在空气里，来自活人的气息，顿时吸引了鬼物们的目光。
它们齐刷刷转头望向靳铭，被贪婪嗜血的厉鬼本性支配，全部蠢蠢欲动，甚至停下了撕咬的动作。
下一秒，像是集体接收到某种信号，全体鬼怪丢下乔沅，一窝蜂地朝着靳铭冲去。
已经变成鬼的乔沅，同样也被那股血腥气影响，她望向逆着鬼群狂奔而来的靳铭，猩红的眸子里，理智与本性不断地拉扯。
血气熏得厉鬼发了狂，宛如一群残暴的食人鱼，凶猛地扑向靳铭，很快就将他淹没。
靳铭举起手中的长刀，干脆利落地砍向周围的鬼怪。
破开的玻璃门洞上也沾染了血迹，大楼外面的鬼魂嗅到活人气息，从各个角落蜂拥而来，源源不断地闯入大厅。
密密麻麻的人影，挨挨挤挤，层层叠叠，就像蚁群爬满了靳铭的全身。
靳铭身上的衣物被撕碎，脸上、身上多出许多道伤口，伤口流出的鲜血，又引来鬼物们更加疯狂的攻击。
即使是处于这样的绝境，靳铭也没有放弃，手中的长刀被他不断地挥出，森冷的刀锋在鬼群中闪烁，就像黑暗里唯一的光。
乔沅盯着他拼命搏杀的身影，混乱混沌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一击，脑海里残忍血腥的画面，被往昔她跟他并肩作战的画面所取代。
看着靳铭身上不断出现的新伤口，乔沅眼底的理智终于占据上风，她拼命压制住被放大无数倍的负面情绪，尖啸着冲向鬼群。
“要报仇冲我来，不准伤害他！”
乔沅疯狂吸收这座大楼里的阴气，等赶到鬼群跟前，身体已经出现异化。
惨白的皮肤浮现出一条条狰狞的裂纹，黑发铺满地面，她双手成爪，抓住了离她最近的厉鬼，直接将对方撕成了碎片。
超过魂体负荷的阴气，让乔沅瞬间变得强大，但同样，也激发了她的杀戮本能，好不容易压制住的负面情绪顷刻间暴涨，她那张被愤怒扭曲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过去的一幕正在重演，视线所及之处，尸横遍野，百鬼恸哭。
围攻他们的鬼魂越来越少，绝大部分死在了乔沅的利爪下，剩下的见势不妙纷纷逃跑。
“杀！”
已经丧失理智的乔沅，双手沾满血液，她将最后几个没来得及逃跑的厉鬼撕碎之后，陡然将目光转向了靳铭，满眼疯狂。
“死，都给我去死！”
乔沅拖拽着满身的恨意冲向靳铭。
靳铭没有躲闪，任凭她染血的指甲刺入自己的肌肤，趁机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阴冷的煞气刺得他双手剧痛，他却毫无感觉般，死死搂着。
“小乔，清醒过来。”
活人的血，香甜诱人，面对送上门来的猎物，乔沅岂会放过，她脑袋一歪，尖利的牙便咬穿了靳铭的脖子。
“如果你想要，都给你。”
靳铭没有抗拒，任由自己的血液进入她的身体，伸手轻轻抚摸她冰冷的脸，眼底满是痛意：“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沅沅，醒过来。”
滚烫的液体落到乔沅的脸颊上，冰冷的皮肤像是被灼烧般刺痛。
是谁？是谁在唤她？
他为什么那么伤心？
“沅沅……”
“醒过来……”
“求你……”
心脏仿佛被狠狠地踩了几脚，头部撕裂般剧痛。
混沌的大脑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乔沅感觉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是作为“人”存在的乔沅，另一个则是被厉鬼本性支配的乔沅，满心怨恨，残暴嗜血。
两个她在脑海里面疯狂打架，她的眼睛也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黑，表情无比痛苦。
“沅沅，坚持住，你一定可以的。”
靳铭看出她的异常，知道她正在与“自己”作斗争，他没有办法帮她，只能一遍遍安抚她。
他将左手伸到她的嘴边，哄她咬住，试图用这种方式减轻她的痛苦。
过程十分漫长，无比煎熬，靳铭的左手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
尖利的牙齿缓缓从血肉模糊的手背上挪开，乔沅抬头，看到靳铭苍白紧绷的脸，她的眼角无声滑下两滴血红的泪。
靳铭松了口气，手足无措地把人搂到怀里：“乖，不哭啊，没事了。”
“你傻吗？为什么不躲？”乔沅伸手就要捶他，可看到他满身的伤，拳头哪还舍得落下去，“万一我醒不过来，你就被我活活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