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铭瞥了眼刘春梅,淡淡道:“自己的老婆自己养,以后我们的吃穿用度就不劳您费心了。”
“都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以前还不信,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刘春梅一边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一边控诉儿子的无情:“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为了替你娶这个从城里来的媳妇,我跟你爸吃糠咽菜,连祖上留下的老物件都变卖了,这才凑出彩礼钱。”
“你身为丈夫,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住,任由她糟蹋粮食,咱们家迟早要被你们给败光!老天爷啊,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刘春梅这番唱念做打令人叹为观止,乔沅都想给她鼓掌了。
乔沅冲靳铭挤眉弄眼,用眼神传递信息:“她这也太真情实感了吧,真把我们当成她的长子长媳了?”
靳铭用眼神回她:“大概是有些心里话在儿子那里憋得太久,趁这个机会在我们面前发泄一下。”
乔沅:“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不要拦着人家了,忍气吞声太久,伤身啊。”
靳铭:“……你还挺通情达理。”
于是,两人开开心心地吃起了早餐,完全不把嚎得撕心裂肺的刘春梅当回事。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刘春梅嚎着嚎着自己收了声,板着一张死人脸收拾桌上摆放的碗筷碟盘,等她收拾完毕,乔沅他们也已经吃完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跟我去祠堂。”刘春梅硬邦邦地抛下这句话,便抬脚往院外走。
乔沅和靳铭起身跟上。
走着走着,刘春梅猛然回头,盯着乔沅肩上的背包:“咱们是去祠堂祭祀,又不是去赶集,你背那么大个包干什么?不怕人笑话?”
乔沅:“笑话就笑话呗,我这包里装的都是宝贝,把它放在家里我不放心。”
“你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家有贼不成?”刘春梅气得嘴角直哆嗦,“好你个贾圆,我早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农村人,今天总算露出你的真面目了,阿正,你好好睁开眼看看,这就是你掏心掏肺娶回来的好媳妇!”
“圆圆说得没错,把包放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靳铭手里也拎着一个包,但刘春梅就像眼瞎没看见似的,只盯着乔沅一个人。
“阿正,你真是太伤妈的心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一娶了媳妇,就什么都变了?”刘春梅捂着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靳铭任由刘春梅哭哭啼啼,冷漠地说:“不是说时间不早了么?祭祀是大事,去晚了族长会责怪的吧?”
刘春梅表情一僵,停止了哭泣,用带着怨恨的眼神看了眼乔沅,然后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乔沅:“……”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婆媳矛盾吧,儿子做啥都没错,儿媳干啥啥有错,如果儿子做错了,那一定是儿媳给带坏的。
好在靳铭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剩下的路途上,刘春梅没再作妖,闷不吭声地走在最前面,腿脚十分利索。
他们从一户村民家门口经过的时候,那家人也正好出来,一个圆脸的大婶热络地跟他们打招呼:“春梅嫂子,你们也去祠堂啊?”
圆脸大婶身边跟着一男一女,女孩圆圆的脸盘子,皮肤很黑,长得跟她很像,身上穿着和乔沅同款的红衣裙。
另一个小伙白白净净,即使穿着样式老旧的粗布衣裳,也俊得跟海报上的明星似的。
“是啊,我家那口子一大早就去祠堂帮忙了,我领着儿子儿媳这才过去。”刘春梅一边回应,一边打量那个白净小伙,“这是你家小二吧?以前还跟他姐大丫一样黑黑瘦瘦的,没想到出去念几年书就大变样了,看来还是城里的水土养人啊。”
“谁说不是呢?他刚回来的时候,我跟他爹都差点没认出来。”圆脸大婶笑眯眯地碰了碰小伙的胳膊,“小二,这是你春梅婶,你大哥,你大嫂,快叫人。”
小伙似乎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看向乔沅等人,乖乖开口:“春梅婶,大哥,大嫂。”
乔沅看着脸颊泛起红晕,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明显社恐一枚的小伙,心情十分复杂。
“听你大哥说,你的大名是叫宁恒吧?你还在读大学吗?现在学校还没放假,你怎么想着回家了呢?”
宁恒尴尬地挠了挠头,回答乔沅的问题:“我今年大四了,课程很少,我妈说奶奶病了,让我回来看看她,这不正好赶上女儿节吗?我打算过完节再回学校。”
乔沅闻言,眼底滑过一抹失望。
宁恒已经不是宁恒,而是赵宁恒。
其他外来者的情况,肯定也跟他差不多。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等下去晚了,村长该骂人了。”
圆脸大婶不想让他们多聊,拽着宁恒的胳膊就走。
那个叫大丫的女孩,一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乔沅注意到她的动作慢吞吞的,像是极不情愿般挪动着自己的双腿。
去往祠堂的路上,又遇上十多个村民,乔沅从那些人里看到了几张眼熟的面孔,都是栏目组合照里出现过的人。
乔沅暗地里观察,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变成了村里的“村民”。
其中有一个叫赵慧的女孩,身上穿着红衣裙,头发精心梳理过,开开心心地挽着她“妈妈”的手臂,真像是过节那般喜庆。
祠堂并不远,就在村子中央,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四合院,一看就历史悠久。
青砖堆砌的围墙被风雨侵蚀长出湿滑的青苔,高大的院门朱漆斑驳,有些地方已经开裂,门洞上方的匾额“赵氏祠堂”四个大字也已经模糊不清。
到了这里,村民们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没人再交头接耳,有年长的走在前面,领着大家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乔沅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诡异的是这么多人,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那些人齐刷刷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冰,安静到令人窒息的氛围,让人心里发慌。
乔沅听到同行的人里,有人呼吸加重,就连一路欢欢喜喜的赵慧都意识到什么,紧张地垂下了头。
更紧张的是大丫,乔沅看到她的双手用力绞在一起,身体紧绷,好像一尊僵硬的石像。
“咳!”苍老低沉的咳嗽声,从高高的台阶上传来。
一个满脸皱纹,干巴瘦小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祠堂正门前,浑浊的眼珠子死气沉沉地扫过乔沅等人:“人都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