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床榻旁的窗户半敞着,茵陈躺在福宝身侧,姐弟俩一边讲话,一边欣赏挂在夜幕的星星。
“阿姐,这里的星星都没有桃花村的亮,京城也没有婶子们说的那么好。”
京城里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点着灯,有烛光驱散京城里的黑暗,谁还需要星星呢?
茵陈仰望着星空,她轻轻地拍着福宝的肩,轻声细语地哄道:“福宝,阿姐答应你,阿姐一定会带你回桃花村,但阿姐有事要留在京城。阿姐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害怕,所以福宝留下陪陪阿姐,好不好?”
福宝半睡半醒,迷糊问道:“阿姐,是因为阿弃哥哥吗?”
“……嗯。”茵陈模棱两可地应了声,哼起桃花村的歌谣,将福宝送入睡梦了。
茵陈帮福宝掖了掖被角,她用木托盘端着空了的茶壶和茶盏出了寝屋,“嘶!!!”
她刚一抬头,就被院子里的背影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豁!】圆满没被院子里的身影吓到,被茵陈吓得一个激灵,【宿主,院子里遭贼了?!】
月下的颀长身影慢慢转过来,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是阿弃,江起?】
茵陈:【嗯,是他。】
她端着托盘站在原地,眼里没什么起伏的情绪,“今日多谢你为我解围。”
时隔三年,曾经目光清朗的少年,早已长成顶天立地的模样,他身上带着和凌承珏如出一辙的贵气。
“你认出我了。”
似询问,又似肯定。
茵陈与他擦肩而过时停步驻足,她仰头看着男人轮廓俊毅的下颔,“我应该先问一问,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
他借着屋檐下暖黄的灯光,看清茵陈如今的长相,目光缱绻又眷恋,“江起,江茵陈的江,起来的起,你该叫我阿弃,该叫我夫君。”
茵陈的神情有些古怪,她疑惑地问道:“你没改名?”
“没改。”
嬴江起心想,他只是添了姓氏,算不得是改名。
“哦。”她敷衍地应了声,端着托盘进了小厨房。
嬴江起亦步亦趋地跟着茵陈,目光牢牢地黏在她的侧脸。
“你瘦了。”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难以忽视的心疼与内疚,“你别怕,瑶华不敢再欺负你了。”
茵陈从水缸里舀两瓢水灌进茶壶里,茶壶摆在起了火的炉子上,她这才分神看向嬴江起,“江起,我们和离了。”
她的声音轻似一缕烟,风一来,便散了。
往昔的时光仍在嬴江起的脑海里,他与茵陈默契纵火诬陷江大仁夫妇,他为茵陈的肩膀上药,他在学堂一边读书一边照顾福宝,他在临行的前一夜,将茵陈的脸刻画在心底,千万遍……
这几年,那些事并没有被他淡忘,反而在岁月的着墨下,令他的思念更深更浓。
“可以不作数吗?”
他弯腰低头,用额头抵住茵陈的额头,眼底的祈求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娘子。”
圆满像是瓜田里的猹,它兴奋吃瓜,【宿主,他馋你身子!】
“为什么?”茵陈坦然地迎上嬴江起的目光。
为什么要和离?
为什么和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交代?
为什么挽留她?
为什么没有去桃花村找她?
一句为什么,饱含她太多的疑问,像是深秋湖水上的浓雾,在太阳没有出来前,不会消散。
嬴江起并不吝啬他的解释,“因为京城太危险了,我刚来京城便被认回了家,我的羽翼还不丰满,我怕不能保护你,只能将你和福宝撇清。”
“那时候我的身边只有元叔,我不知道我的书信会不会被人拦截,所以什么都不敢告诉你。”
“我很想你。”
“我原本想着,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派人到桃花村将你风风光光接到京城,可是我怕了,我怕你不愿意。”
他眼里的水雾升起,却难以遮掩住眼底的惶恐。
“我羽翼未丰,我可以变强大。你若不愿意被我打扰了新的生活,我又该怎么办呢?”
茵陈知晓他说的新生活,是指凌承珏。
那段时间,在桃花村村民的眼里,凌承珏迟早是茵陈的夫婿。
茵陈也没有刻意地去撇清,那些爱唠叨的婶子,你越是在她们面前撇清,她们越是起劲,还觉得你解释是因为心虚。
她们只相信她们的肉眼所见,只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事。
“你别将我与他联系到一起,我嫌恶心。”茵陈迫不及待地与凌承珏划清界限,并不是她急着向眼前的男人证明清白,她是真的觉得凌承珏恶心。
恶心透顶。
竟然异想天开让她去做妾,给瑶华郡主做小!
茶壶里的水滚出咕咚沸声,嬴江起熟练地拎起茶壶,倒两盏五分满的茶水,“我不提他,他配不上你。”
茵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好笑地问道:“定国公府的世子都配不上我,那你呢?”
她在委婉试探男人的身份。
“我姓嬴,瑶华都要听我的,你说呢?”嬴江起掀起眼皮,眼里的风华比今晚的月色还要温柔。
【草草草……草长莺飞二月天!】圆满猜到嬴江起的真实身份,系统都震惊到结巴了!
嬴是皇姓,瑶华郡主是安王独女,瑶华都要听他的,他的身份昭然若揭——登基两年的新帝。
茵陈盯着他刚刚倒的两盏茶,“那……还能喝吗?”
不会有毒吧?
毒死她和福宝,就再没有人知道男人曾经是赘婿的黑历史了。
嬴江起捧起一盏茶,他吹冷了些,饮去大半的茶水,“我如今真的能护住你,你愿意吗?”
愿意被他保护在羽翼之下吗?
愿意与他再续前缘吗?
茵陈轻笑一声,往他手中的茶盏里又斟了些茶水,“今晚风凉,多喝热水。”
这日以后,嬴江起时常在夜晚来到江家小院,福宝入睡,他便现身。
他不做什么,只是陪伴在茵陈身侧,想要润物细无声。
瑶华郡主被安王勒令待在家里学规矩,她无暇找茵陈的麻烦。
嬴江起又在朝堂上提起瑶华郡主和定国公府世子的婚事,这婚事是先帝所赐,安王和定国公都乐见其成,所以瑶华郡主和凌承珏的婚事定在三个月以后。
他怕凌承珏不知所谓去烦茵陈,于是一道口谕,将凌承珏派去临安城剿匪。
圆满闷闷地问道:【宿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弃的真实身份了?】
茵陈:【嗯,原文里有。】
圆满迅速地翻遍全文,【哪里有,你是不是骗系统?】
茵陈耐心地说道:【一定是你看漏了,你多看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