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刚下不久,父子三人便耷拉个脸走回帐篷。
今天又输了,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致败的原因是李辉,他心念李墨的伤势,原本百人敌的功夫根本无法发挥,不止如此,那把新做的枪又折在了战场。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才杀了五个人,往日的骁勇呢?没用的废物。”
三人坐在桌旁,男人用力捶了下李辉的脑门儿,嘴里骂咧咧的,直到女人进来才止住。
女人的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如今已然结痂,时下她正端着三个盘子徐徐走来,一股可怕的香味瞬间充满整个帐篷。
“蛇肉羹、红烧蛇肉、排骨汤,说好给你们庆功的,无论赢输都庆,只可惜没什么佐料了,肉可能比昨天还酸。”
男人和李丞可不管那么多,是肉就行,他们大口地嚼骨咽肉,骨中异样的液体和肉汁溅得桌上到处都是,整个帐篷弥漫的已不是肉香,而是可怕的腥气。
女人坐了下来,先抿了口汤,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李辉。
“辉儿,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明天还想输?”
她的笑容诡异,眉宇间像极了骗人喝汤的孟婆。
“爹,娘,你们先吃,我早憋不住了,先去趟茅厕。”
他自是去马厩了,那些肉,如果没猜错的话......
马厩里静悄悄的,草垛里原本的喘息声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三匹战友自顾自地吃着草,不知什么原因,它们今天的胃口也不太好。
李辉翻开草垛,什么都不剩了,包括血渍。
“墨儿,三弟!”
他着急地喊出声来,也不在乎父母能否听见。
这时,一匹棕色的马咬住了他的衣服,拼命将他往食槽里拽,好像食槽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阻挡它进食。
李辉往食槽下一摸,乍一下感觉没什么异样,浸过水的粗粗细细的稻草混在一起,只是这些水渍沾在手上有些粘稠。
他借着微弱的火光低下头去,抓起一把稻草看了两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手里攥着的是一层头皮!
沾满血液的头皮黏糊糊的,三匹马闻到这股气味都停止了进食。
难怪它们食欲不好。
“墨儿,你为什么不等大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今晚大哥就背你离开......”
李辉窝在草棚里痛哭了好一会儿,起身时右手好像摸到什么,是一根趁手的树枝。
这是李墨的马头拐,拐尖还沾了点血。
“乖马儿,你等着,今晚我就给你的小马仔报仇。”
李辉给马槽里加了几捧稻草,摸了摸棕毛马的脑袋。
他沉着脚步走回帐篷,果然,这一对不上道的自私父子,连一口汤都没给自己留,二人正撑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石榻上剔牙。
“辉儿,你回来啦,菜都吃完了,我再给你煮块肉去。”
女人仍是这么笑着。
“枪都丢两把了还好意思吃饭,咽两口唾沫行了。”
男人翘着二郎腿,看都没看他一眼。
“爹,兔子肉,蛇肉和排骨哪个更好吃?”
李辉走到男人边上,眼神冷漠地望着他。
男人眉角一扬,得意道:
“这你可问对人了,兔子肉烤得半熟,最嫩,蛇肉虽腥但厚实,排骨滑嫩香甜,真要我比个高低的话......呃......”
话没说完,马头拐便插进了他的脖子,他扬起的眉角再也闭不紧了。
李丞见状,哆嗦着身子向后挪了挪:“哥,你疯了,你......”
“啪!”
忽然上脸的疼痛打掉了他的板牙,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噎在了嘴里。
“你知道这两天你吃的肉都是什么肉吗?蛇肉?”
李辉瞪着他,狠狠地道。
“难......难道不是?”
李丞泪眼巴巴地盯着反常的兄长,委屈地反问了句。
回答他的又是一记耳光,随后他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拎起身子,往地上一扔,正好扔在母亲脚下。
“娘,我只问您一遍,您脖子上的伤怎么弄的?想好了再回答。”
李辉将马头拐从男人的脖子上取下,血色喷泉肆意溅洒,帐篷瞬间蒙上了血雾。
“是......”
“是墨儿刺伤的是不是?我在马槽里找到了他的头皮,你告诉我,他人在哪?”
“被吃了。”
女人见状倒也直白,不做任何隐瞒。
“但我也没办法啊,这里数百部落争雄,连个壁虎都不可能找到,我们已经没有任何肉食了,若不打他的主意,只得顿顿喝稀粥,你们没力气又怎么能赢?”
“可你是他娘!马失子尚且哀鸣,可你一直在笑,他是你怀胎十月生出来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告诉我,你怎么忍心的?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笑出来的?”
李辉将沾满鲜血的拐杖重新指回了她脖子上的伤口。
“他如果不死,死得就是你们。你爹说得对,反正他天生残疾,还不如发挥点余热,他的死如果能换来你们的胜利,那就是值得的,等你们扫平这里所有的部落,建立国家,那他也能名正言顺地进入皇陵,这可是大功一件。”
听到母亲如此地振振有词,李辉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墨儿的尸骨呢?”
李辉抖着手,强忍心中的杀意。
“肉你都见到了,骨头煲了汤。辉儿你不知道,当时我想把他勒死,也是想让他少点痛苦,要不然那凌迟的酷刑他如何受得了,我又不像你爹,有带着肉砍断骨头的力气。”
听到凌迟两个字,李辉红了眼,马头杖的尖端毫不犹豫地穿过女人的喉咙......
此时,千魍塔的光景又复如常,万千妖魔都低下头去,哭的哭,嚎的嚎,好像方才的光景中死去的是自己的爹娘一般。
“我死之后,化成一缕怨气伴着我哥,看着他在绝望之中烧了帐篷,为我立了个荒冢。他让李丞跪在碑前叩了一个月的响头为我超度,只不过在他叩完一个头的时候,我哥还是毅然决然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骷髅模样的李墨叹了口气,和众人分享了这段往事,他的语气淡然许多。
“那你哥孤身一人带三匹马就这么创立了西赫?”
凌宿对这个叫李辉的人有些兴趣,明善罚罪,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例外,标准的帝王之相。
“那是!我哥本来就沙场无敌,加上了无牵挂,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便收复了所有部落,建立了西赫,当年西赫的国土可是占了这片大陆的一半,只不过后面那帮小玩意儿不争气,这才有了天辙的诞生。”
这颗骷髅高高昂起,享受着周围众人惊讶的目光。
“不争气?是挺不争气的,就知道欺负人,连衣服都让我给他洗,还说自己是什么墨皇子,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凌宿想起李迪迪,心头的怒气又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