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天雷势下,罗飞的肉身被逐渐撕扯,糊化成丝丝长线,线越拉越长,最后伴着一声掸被子的声音,又一抹白灰撒在地上。
慕容枫荷连连摇头,感叹道:
“只需最后的三秒他就成功了,奈何意志力还是差点。下一个,方若凌。”
这次上台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深吁一口气,晃着碎步走上神台,抢先一步自行咬破手指,免得掌心受苦。
“还挺聪明,的确没人规定非得是掌心的血,不过天雷可不会因为你聪明就对你网开一面。”
雷光之中,方若凌并未像刚才的罗飞一样身形被拉得老长,只是深皱淡眉,闭塞双目,紧咬嘴唇。
雷势激荡扬起台上的白灰,阻隔了沐浴其中的躯壳,白灰之后,一个生命恐怕又会消逝。
好在圣瞳视角下,她还活着,且眉态舒展,皓齿也收回唇中。
碑纹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慢,最终定格在蓝光之下。
“方若凌合格。”
这一声合格,让所有转过去的脑袋又转了回来,他们难以置信地盯着站在原处毫发无伤的小姑娘,除了下嘴唇被咬破。
“恭喜了方师妹,从今日起,你便是玄脉之人,能修习万千道法,待好好修行,早日淬成灵脉,为我罗浮宫在八大仙门中争辉。”
方若凌只是勉强笑笑,完全看不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是,师姐。”
这声师姐羡煞旁人,是经历了十年之苦换来的,不过台下又有何人受得苦比她少?
眼看有人成功,剩下的人渐渐散去恐惧,变得坚毅起来,可天雷还是那么残忍,一阵阵的飞灰扬起,不断为台面铺上新白。
“下一个,凌宿。”
任楚幽一惊神,像是什么滚烫的东西泼在了心上一样,双手立刻结起印来,若真有意外,凭她灼妖之火的修为或可抵消淬炼玄脉的天雷,将凌宿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反观凌宿却毫不惧怕,他只想知道,天雷会如何处置天脉之人。
当他右掌从神碑上放下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天雷没有降落,整个淬脉神台都在剧烈地抖动,抖了一会儿,只听见“嘶拉”一声,神台连带台下的山体从中间裂成两半,一指宽的裂痕深不见底,而那些白色的骨灰也顺势滑落到真正属于他们的去处。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想,莫不是自己乱来毁了神台?
“台子在怕呗?”
渊无极慢悠悠地回道。
“非生物也会怕?”
凌宿疑惑地望着胸口。
“这淬脉神台包括你面前的神碑都是一些仙宗大帝以通灵铸法铸成,颇具灵性,遇到强于铸造者的人或是潜在强于他们的人便会颤抖。如今你这个天选之人站在上面,它哪能不怕?”
渊无极打个哈欠,目前发生的事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根本提不起精神。
“枫荷姐姐,我手都离了半天了,怎么感觉没有雷劈下来?”
凌宿这摸摸那晃晃,既然知道没事,只得继续扮猪吃虎,装傻充愣。
“莫非是你吃了六炎壮脉丹的缘故?也不应该,吃了丹药不会影响雷势,而且神台为何会震动?”
五个罗浮宫弟子面面相觑,这种情况他们从没遇过,但他们也没往天脉的方向去想,毕竟在这些仙道晚辈眼里,天脉只是个传说。
其实凌宿已做好打算,既然你是个有灵性的胆小鬼,八成就会听话。
“臭台子,快劈我!”
他忽然仰天大吼一声。
没想到这一声喝去,台子抖得更是厉害,半晌后才降下鱼线般的丝雷,以一道弱光将凌宿包裹,瞬间又散了去,蓝色的符文常亮在旁,比方若凌的更亮。
他心里清楚,这个通了灵的台子只是在走形式。
“凌宿,合格。”
看着凌宿宠辱不惊地走下神台,任楚幽松了口气,随即闪过心头的是一丝惊疑。
她望向凌宿,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右手,难道,难道他的眼睛被雷劈复明了?
“小宿儿。”
任楚幽冲上前去,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你是楚幽姐姐?”
凌宿的眼眶居然红了。
“是,我是,你看得见了?真的能看见?这是几?”
任楚幽摊开手掌竖在他面前。
“五个指头,当然是五。”
她又弯下两指,“现在呢?”
“三。”
“谢谢老天,想不到淬脉天雷竟是你复明的机缘,我带你来真是来对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任楚幽脸上都是泪花,没什么比小宿儿复明更值得她高兴的,就算三十人没一个成功又能如何?
可凌宿却骗了她,尽管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很清楚,罗浮宫内还隐藏着许多厉害人物,万一哪天眼神飘忽露了马脚,自己死还不算,还要连累渊无极,那拯救人间的好事就做不成了,倒不如先把事情说开。
“臭小子,我都没想到,淬脉神雷还有这种妙用,一劈之下,眼睛复明了,亏你想得出来。装得也像,还能挤出几滴泪来”
渊无极笑上两声,对于凌宿的反应和智慧由衷钦佩。
“你别胡说,我哭可是真情实感,只是一直憋着。你有时间看戏,还是赶快想想入了罗浮宫后怎么办吧。”
“慌什么,罗浮宫掌教洛云尘,刚入仙脉没多久,稚子罢了,能拿你我天脉如何?”
“怎么,你也是天脉?你们魔也有血脉一说?”
渊无极的话着实让凌宿一惊。
“那可不。”
“世间生灵,人、仙、魔、妖都有血脉,每种血脉又分几种境界,每突破一层,便会感到血液翻腾,脑髓激荡,直到突无可突,就需要淬脉了。”
渊无极盘坐在凌宿的血脉中,看着他汩汩流淌的血液,随手捞起一捧,擦了把脸。
“那其他魔都是仙脉?”
凌宿摘下一片树叶,假意端详着,好让旁人以为他还沉浸在复明的喜悦中。
“也不尽然,玄脉修魔成魍气,灵脉修魔才化形,那日你看到的牛头魔,至少是个灵脉,至于那些魔门之主,多半是仙脉。”
凌宿听得晕乎乎的,只觉得大量新鲜字眼在脑中盘绕。
“那我现在呢,假如我也想修魔,会修成什么样?”
他想着自己是天脉,不管其他,总之最强就对了。
“修成一个屁。”
渊无极大声说道。
“血脉好比袋子,修为好比沙子,沙子装满袋子,袋子就要扩容,即所谓的淬脉,你有一个无限大的袋子,也有常人最快的吸沙能力,但现在袋子是空的,你说能修成什么?可不就是屁吗?”
凌宿还想问些什么,却听到身旁传来脚步声。
侧身一看,淬脉神台上的骨灰又厚了半寸,而那唯一淬脉成功的方若凌正疾步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