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贵平躺在大街上，他合着眼，睡着似的，嘴松松地闭着，头旁边散着一张大红色的布，周围隔着一段距离聚了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
沈凝几人刚走近，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扑面而来，那味道直让人肠胃迅速翻腾起来，沈凝赶紧拿出手帕，萧昱和连识则各自用手捂住嘴鼻，强忍着恶心去查看他的情况。
“这酒气，看来死之前喝了不少酒。”
沈凝先把了把脉，确定张春贵已经死亡后随手在旁捡了根木棍伸进他的嘴里，果然发现有异物感，于是用木棍往外拖。
“呀！”
萧昱和连识下意识发出嫌弃的声音。
是烂掉的死蝴蝶。
不止这些，张春贵的口腔里装满了烂掉的死去的蝴蝶。
难怪一股腐臭味。
沈凝差点干呕出来。
不，不只是尸体发臭和腐烂的味道，还有一种很细微的味道，淡淡的苦味。
仔细观察，他的嘴角周围还有口水流出的痕迹。
“奇怪，他身上怎么没流血啊？”萧昱皱着眉头。
连识：“不流血的致死方法极有可能是毒杀，但他嘴唇颜色好像和正常人一样啊，也不像毒杀，难道真是被蝴蝶噎死了？”
“啊······”
周围的人听到这几个看起来很专业的人说的话纷纷面色惊恐，大声议论起来。
沈凝将他的头偏向右侧：“虽然没看到血，但是······你们来看。”
细看时张春贵的后脑勺有些颜色不均，一块深一块浅的，萧昱将他的头发往两边拨开，果然发现一些瘀痕。
连识伸手碰了碰那伤痕：“看起来像是······钝器所致的挫裂伤。”
“程度严重吗？”
“不好说，但应该只被击打了一下，因为用钝器伤人的话，通常第一击不会有血溅出，要两次击打在同一个地方才会出血。”
萧昱：“也就是说，这一击至少能让他昏过去，所以凶手只打了一次，可什么人要杀他呢？”
“村长村长，你终于来了，这······你看······”
吕良带着吕孝文匆匆赶了过来。
吕良只远远瞧了一眼尸体，就立在原地不动：“这······是张春贵吧？确定死了？”
“肯定死了，都臭成那样了。”
吕良赶紧捂住鼻子往后再退两步，语气有些不满：“既然都确定死了，那就赶紧拉去埋了啊，还放在这遗臭大家吗？”
“埋······当然要埋，可是村长，人死得蹊跷啊，这······他身上有好多蝴蝶，像是被······被那些蝴蝶害死的一样，而且头上还······还有红盖头，这太······太邪门了。”
“怎么邪门了？”
“蝴蝶蝴蝶，和盖······盖头，之前······李家死的那个······那个新娘······不就叫小蝶吗？该不会是她来索······索命吧，不然张春贵这人高马大的谁能弄死他呢？”
吕良立马打了他一下，咽了咽口水，骂道：“胡说什么！少在那妖言惑众啊，张春贵平时不是爱喝酒吗，说不定啊，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喝死了。”
“可是······”
吕孝文往尸体走近几步，那场景仿佛将他定住似的，他捂住嘴巴，神色骇然。
吕良赶紧拉住吕孝文往后退：“疯了？离那么近也不怕沾晦气。”
沈凝用木棍抬起那块红布：“这个······是不是和新娘出嫁的红盖头长得一样啊？”
萧昱：“这个······应该就是吧。”
“你们几个······”，吕良眼神一转：“这不是那天和张翠翠一起的那几个吗？你们离张春贵那么近想干嘛？”
连识白他一眼。
“你个目无长辈的······”
“张春贵死得那么诡异，我们当然和大家一样，怀疑他是不是被恶鬼索命啊。”沈凝打断他。
吕良看着众人好奇又害怕的目光，清了清喉咙：“少在这妖言惑众，张春贵作为护村队的人，是对光明村有奉献的，你们这些外人······少在这胡言乱语。”
“不对，之前都好好的，就是你们几个来村里之后，他就出事了”，吕良突然指着连识：“上次你们跑来我家······说，是不是你们干的？”
连识直视吕良，凛声道：“我要真想动手，第一个怎么也轮不到他。”
沈凝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他是在李小蝶被逼陪葬之后出事的呢？”
“你······”
“好了爹，咱们无凭无据就别随便猜测了。”
吕良冷哼一声，烦躁地挥挥手：“哼！赶紧叫人来把张春贵抬走，放在大街上算怎么回事。”
沈凝环顾四周，却不见有张春贵的家人。
“这······抬去哪啊？张春贵的家人都还没来见他最后一面啊。”
“那就赶紧让他们过来啊。”
“先前就有人去了，但是张老大夫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听到消息就晕过去了，张紫苏在济世堂照看他，所以这会儿都来不了。”
吕良神色愠怒：“这一老一女真是麻烦，那就别见了，总之现在必须马上把人抬走。”
“哦好好，我知道了。”
“真让他们把尸体带走吗？”萧昱问。
“随他们去吧，反正尸体上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去一趟济世堂。”
济世堂的大门紧闭，沈凝走上前拍拍门。
没多久张紫苏从里面开了门缝探头出来：“是你啊？”
“小掌柜还记得我？”
“记得”，张紫苏走出来：“不过今天不收病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张春贵死了，你知道吧？”
沈凝看着她的眼睛，开门见山。
张紫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先前有人过来传消息，我爷爷就是因为听到这件事晕倒的。”
“我看了他的尸体，觉得很奇怪，小掌柜，我们能进去说吗？”
她犹豫片刻：“进来吧。”
济世堂内空无一人，门窗紧闭，点着几根蜡烛，有些昏暗。
“怎么不开窗？”连识问。
“因为······太吵了。”
“你爷爷呢？怎么没看到他？”
“在后面有个小房间，爷爷在那儿方便休息。”
沈凝半打开了一扇窗户：“开一点点吧，蜡烛最好不要点在不透风的房间，这样不安全，我记得张春贵是你哥哥，他死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
似乎，也不是很意外。
张紫苏呼吸有些加重：“那天······你也在场，你看到了，但你不知道，那只是······很普通的每一次，这样一个只有血缘上是哥哥的哥哥，死了不好吗？”
萧昱和连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俩。
沈凝不答反笑：“不过那天，他为什么说你是······装大夫？”
张紫苏的眼神一下变得黯淡，发出长长的叹息：“光明村懂医的人少，自从爹娘死后，我爷爷就成了村里面唯一一个大夫，我从小就想学，可是张家的医术······是传男不传女的。”
“我哥······张春贵他从小就对治病救人没半点兴趣，他只喜欢喝酒，喜欢打架，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他什么都不背，什么都不学，爷爷宁愿等他开悟再教，也不会把医术传给我······我在济世堂只负责抓药，他那天就是想找我茬而已。”
“他不肯教又如何，可你还是做到了，那天你讲解药理讲得不错，而且我把药拿回去之后发现里面多了一味调和药性的甘草。”
张紫苏唇角微微弯起，勾出一丝苦涩：“没关系，没有人肯教我，我就自己琢磨自己学，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还真让我坚持下来了。”
萧昱：“没有人帮助，没有人指导，普通人要想学出点什么很难很慢吧？”
“是，但也还好，而且很值得，起码······学会之后这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沈凝看着药柜子里密密麻麻的各色药材，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
随后她靠近张紫苏：“张春贵经常对你动手，是吗？”
张紫苏身体微微颤抖，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沈凝将一只绿色小药膏放在她手里，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光靠衣服遮脖子还是不够严实，试试我这个，好得快还不留痕迹。”
张紫苏霎时愣在原地，瞪大双眼无声地战栗着。
“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小掌柜照顾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