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
“小姐,那不是昨天那个人吗?”
客栈内,萧昱正在吃面。
沈凝和如意走过去,坐在萧昱对面:“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上上来。”
“好嘞客官。”
“别吃了,这素面有什么好吃的啊,等会儿菜上齐了咱们一起享用。”
“那是你点的,你自己吃就好,而且我觉得这面挺好吃的。”
沈凝拿出一个小药瓶:“每十日吃一颗,先给你一个月的,怎么样,我这合作诚意够足吧。”
萧昱想也没想,接过去就服下一颗。
“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我又给你惨点儿别的毒?”
“下就下吧,反正你打不过我,我毒不过你,你要真想毒死我,我也拦不住你。”
“哈哈哈哈,放心吧,这个真的是解药,如假包换。”
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
但悦来客栈毕竟只是个普通街边小店,因此菜也是色香味不俱全。
但这满桌的大鱼大肉在几乎日日只吃素面的萧昱眼中,却是人间美味了。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馋,萧昱一口气将碗中剩下的面全吃了,连汤也喝得一点不剩。
沈凝是吃惯了各色美食的人,眼前这些自然对她没有吸引力。
她拿筷子挑起一块鱼肉,刚放进嘴里就吐了出来。
“怎么了小姐,菜有问题?”
“真难吃,比闻香楼的差远了。萧昱,你想不想去尝尝这京州第一酒楼的饭菜?”
“不去,没钱。”
萧昱当然想吃,那是连他这个外地人也听说过的京州最好吃的酒楼,可也是京州最贵的酒楼,普通人根本吃不起。
“放心,不用你出钱。”
“用你的钱?更不行,不去。”
如意真想赶紧捂住沈凝的嘴,生怕她真拿自己的钱去闻香楼。
按她们如今的财力,要是真去一趟,可就一点钱也不剩了。
“也不用我的钱。”
萧昱疑惑地看着她。
如意松了口气。
“咱们去为人解困,然后领赏钱,怎么样,可以吧?”
“什么赏钱?小姐你该不会是说最近陆府千金那件事吧?”
“最近的女子失踪?”萧昱问。
“不错嘛,你知道这事。那就好了,省得我还得跟你解释。”
“可破案是官府的事,而且我们一点线索也没有,很难拿到赏钱吧。”
“谁说我们要去破案了,我们只要把人找到就可以了。再说了,只要她人还在京州,就不愁找不到。”
东灵街。
京州软红香土,尤以东西两市最为繁华,各色商铺临街而立,贩夫走卒往来穿梭。
萧昱表情困惑:“告示上说她是在这里消失的,可东灵街人那么多,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不见的呢?可若是被人拐走,又岂会不大喊大叫来引人注意呢?”
沈凝没回答,环顾四周,随即带着萧昱和如意走到街头的一家馄饨铺坐了下来。
“老板,来三碗馄饨。”
“得,客官您稍等。”
萧昱连摆手:“我刚吃完,不饿,你点两碗就行。”
“你一个习武之人,多吃点呗。”
沈凝喝了口水:“老板,现在这天气热了,您这生意不好做吧?”
“是啊,也就我这位置好点,离东市近,偶尔会有逛集市的人来这吃点。”
“您每天都在这开摊吗?”
“是啊,我在这都卖了七八年的馄饨了,风雨无阻。”老板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勺搅动着锅里的馄饨。
“我听说,最近有不少女子失踪,可我看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大家都不害怕吗?”
“姑娘你是外地人吧?京州其他地方我不敢说,可这东市那是一直就热闹得很,东灵街每天来往的人那更是数都数不清,而且捕快们也经常来这边巡逻,连打劫都少见,安全得很呢。”
“安全?可我听说前几日有个女子在那儿失踪了,难道是谣言?”
沈凝指了指离馄饨铺不远的一块地方。
“女子失踪?哦,你是说陆府的千金吧,确实,此事我也奇怪呢。说是在我们这儿不见的人,可我们大家都毫无察觉啊,这怎么可能呢?”
“那这几日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店铺老板想了想,说:“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奇怪。其实之前也有不少女子失踪,不过都是些平头百姓,也就是我们这样的,所以官府嘛,也不怎么管。可这次真是奇怪了,知府千金居然也不见了,你说这贼人还真是胆大啊。来,几位,这是你们的馄饨。”
“谢谢老板。”
如意搅动着碗里的馄饨:“是啊,虽然最近一直有女子陆续失踪,但都是些普通百姓,官府或许不会太在意,可这次怎么会突然,把动静搞得这么大?这歹徒不是自找麻烦嘛?”
“也许是贼人仗着一直没被发现,胆大包天,要么,就是凶手另有其人。”萧昱说。
“不管这歹徒是怎么想的,但陆雨燕失踪多日毫无音讯,想必陆府上下这几天都急坏了,咱们待会儿就去看看。”
陆府。
自陆雨燕失踪以后,每天带着各种假消息来陆府想要骗取赏钱的人出奇得多,陆渊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一日比一日苍老。
一位身着黄衣的年轻女子缓缓走来,说话柔声细语:“老爷,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晚上也睡不好觉,这可怎么行啊?妾身去厨房熬了点粥,你多少喝点吧。”
陆渊坐在椅子上,左手撑着头,眼下是淡淡的乌青:“雨燕,还是没有消息,官府这是养了一群废物啊!”
“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妾身每日诵经祈祷,佛祖一定会保佑雨燕平安归来的,可是老爷,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佑兰,这些天你也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雨燕能够平安回来,老爷能够宽心,让佑兰做什么都可以。来,老爷,先吃点东西吧,可千万不能等雨燕回来了,你身子却垮了呀。”
此时,陆府管家忽然脚步匆忙跑进大厅:“老爷,太子,太子殿下来了,就在门外。”
“什么?怎么不早些通报!快,随我一道去迎接殿下。”
说罢,邝佑兰便命下人将吃食撤了下去,扶着陆渊起身,往府外赶去。
门外站着两名男子,为首的一位身姿挺拔,清瘦俊美,乌黑的头发被高高地束在了白玉发冠里。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位男子,手持一柄长剑,眼神凌厉如刀,约莫不过三十的样子,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来府,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陆渊双手行礼,正欲下跪,赵景胤连忙将他扶起。
“知府不必多礼,今日本就是想来问候一下,所以并未差人提前告知。”
“谢太子殿下,殿下里面请。”
邝佑兰赶紧示意贴身婢女冬秋泡一壶好茶端过来。
“数日不见,知府憔悴许多啊,可有陆小姐的消息了?”
陆渊摇了摇头:“多谢殿下关心,人,还在找。”
“悬赏告示都发出去了,无人登门提供消息吗?”
“殿下,实不相瞒,自告示登出之后每日都有登门之人,但都未能提供有用的消息,所以,唉。”
说话间,冬秋将茶水分别为二人倒好便退到一旁。
茶香扑鼻,赵景胤端起面前的茶杯闻了闻,说:“陆大人为国劳心尽力这么多年,如今爱女有难,大人忧心,我亦忧思啊,若大人愿意,可将此事交由蔚府办理。”
陆渊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道女声打断。
“陆大人。”
沈凝三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本应站在陆府大门口的小厮。
赵景胤身后的剑客闻声便警惕起来,见到来人后,看了眼身前的人,将握着剑的手放了下来。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陆渊面色有些不悦,今日太子来府,本是吩咐了下人谢绝外人来访的。
“大人,大人,这位姑娘非要进来,还说能找到小姐,小的们拦也拦不住啊,求大人恕罪。”
“行了行了,你今天让我们进来那是有功一件,说不定日后你家大人还会赏你呢。”
“这位姑娘,本府今日不见客,还请你等速速离开。”
“怎么,敢情你是一点不紧张你女儿啊,救命的恩人都自己送上门了,你还往外赶,分得清轻重缓急吗?”
“你!”
陆渊被气得岔了气,邝佑兰赶紧端起一杯茶水伺候他喝下去。
“好了,这位姑娘,你今日登门既是好意,就不要再气陆大人了吧。你既然说自己有关于陆小姐的消息,便说来与我们听听,我看也无妨,大人你觉得呢?”
沈凝看着他,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浅笑一下:“好。”
陆渊重新回到座位上,邝佑兰则吩咐下人为沈凝三人倒茶。
沈凝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然后端起茶杯,放到鼻间,浅尝一口:“上好的明前龙井,真是好茶,真是奢侈,想不到陆大人看似清流,却对口腹之欲有如此追求啊。”
陆渊气得脸都白了: “休要胡说!”
邝佑兰急忙站起身解释道:“这位姑娘实在是误会了,我家老爷平日一向节俭,这茶叶产自妾身家乡,是自家人种的,还望姑娘切莫胡言乱语。”
赵景胤端起茶杯,嘴角不自觉轻微上扬。
“哎呀,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们激动什么呀。好了,大不了我不说就是了。”
“你说有小女的消息,烦请尽快告知吧。”
“消息呢,是有,但现在还不方便说,只需给我两日,在下便可给大人您还原一个事实真相。”
“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叫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沈凝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是啊,都进府这么久了,还未告知大人我等姓名呢,小女子名叫,萧凝,这位是我的兄长萧昱,这是小妹萧月。”
“这说来也巧,我们三人实乃外乡人,结伴来此游玩,恰好我三人又都贪玩坐不住,所以是日日在外闲逛呀,像什么东灵街,西坊桥,那都是日日去上好几遍,所以刚好见到了一些,或许不该见到的。”
萧昱听完她的话,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陆渊喝了口茶,示意沈凝继续说。
“大人为官多年,想必也明白有时眼见也未必全为真的道理,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我需要做个验证,只需要两日。”
沈凝说话时,坐姿轻松悠然,右手随意把玩着玉笛,表情语气,好不自信,仿佛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甚至绑匪姓甚名谁她皆一清二楚。
陆渊的表情有些松动,他端着茶,却迟迟未放入口。
蔚府办事,从不有失,可他们从不白替人做事。
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话究竟能信几分,他也不敢确定。
“这位公子,我看你相貌堂堂,好生面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沈凝突然转头对赵景胤说的这句话,打破了现场暂时的安静,在场的人中除了萧昱和如意,都在心里暗自感叹,这小姑娘真是,好大的色胆!
邝佑兰佯装喝茶,实则偷偷观察太子和其身后那个护卫的表情。
太子仁慈心善她早有耳闻,可那个护卫看着却是个冷血无情的,光看他从进门以来就一直板着个脸从没笑过就能感觉到定是个不好相处的。
欸,怎么回事,是我看花眼了吗?
邝佑兰揉了揉眼,竟是真的。
她居然看到那个冷脸护卫笑了,似乎还是,嘲笑?
不对不对,一定是看错了。
赵景胤浅笑了一下:“哦,想必是在下这张脸过于普通,所以令姑娘误会了吧,在下与姑娘,从前从未见过啊。”
沈凝撇了撇嘴,用手指了指他的头:“你们男人啊,果然都是没记性的。前几日我不才替你解了围,公子当日可是许诺我一个心愿啊,怎的今日却又翻脸不认账了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又被惊到了一次。
但都装聋作哑,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萧昱虽然听得满头雾水,但想到来时沈凝便叮嘱过到了陆府一切听她的,见机行事,便也忍住满腔疑惑,随沈凝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来。
赵景胤似乎已经猜到沈凝在想什么,没有直接拆穿她:“哦?竟还有这样的事,那你说说吧,你有什么心愿?不过,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这心愿须得在我能力范围内。”
“这是自然,我看陆大人纠结得紧,不妨咱们帮他一把。我看你穿着不凡,气质尊贵,又贵为陆大人府里的座上宾,想必是个人物。我一介平民女子,陆大人不敢完全信任于我也可以理解。不如由你作为我的担保,陆大人的定心石,如何?”
陆渊内心最大的忧虑就在于此,今日本就是太子先登门开口愿主动提供帮助,自己虽不甚情愿却也不好当面驳了他的面子,更何况沈凝的话他也不敢尽信,如果直接答应沈凝那就相当于断了在太子那里的退路。
可如今沈凝这番话,则是帮他考虑好了一切,留下了蔚府这个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