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胤先是盯着沈凝看了几秒,然后右手扶额,轻微地摇了摇头:“沈凝啊沈凝,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以答应你。”
“公子果真是爽快人,沈凝佩服。那陆大人你意下如何?”
“这,老夫自然是同意的。那就有劳诸位了。”
沈凝见邝佑兰仿佛在发呆,看着一个方向出了神:“陆夫人?你没事吧?”
如同在梦境中突然被叫醒,邝佑兰有些迟缓地回应道:“啊,没事,我在想天色已晚,不知诸位是否要留下吃餐便饭,好叫厨子多做两个菜。”
“不用不用,我们三人今晚还有事,马上就告辞,只是在走之前,我想去陆小姐的闺房看一下,顺便单独和陆大人说几句话。”
“单独说话,怕是,不妥吧。”
想啥呢,陆渊都能当我爹了。
诶不对,眼前这位夫人似乎也不比我大多少。
“放心,如意会和我一起,只是问话不便有太多人在场,陆大人你,没问题吧?”
“当然,都是为了找到雨燕嘛,佑兰,你不必介怀。”陆渊说着,拉起了邝佑兰的手。
邝佑兰状似无意地将自己的手抽出:“那殿,这位公子呢?可要留下用膳?”
“不用,有事在身,即刻就走。陆知府,我看这位沈凝姑娘机灵伶俐,想必不是信口开河,或许真可以一试。好了,不用送了,带她去吧。”说完,赵景胤看了看沈凝,便带着时慎一起离开了。
“多谢公子,公子慢走。”陆渊说。
邝佑兰叹了口气,埋下头,只一小会儿功夫,抬起头来时便又展露出弧度刚好的笑容。
“沈小姐,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麻烦陆夫人,只需要陆大人一人即可,你放心,我同如意一起。”
邝佑兰看向陆渊,四面相对之时,她竟然发现陆渊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厌恶和鄙夷,仿佛是自嘲似的,她笑了笑:“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我就在此等候。”
“好。萧昱,陆小姐闺房你不方便进,就在这里等我们出来。”沈凝说完又小声在萧昱耳边叮嘱了一句注意观察,万事小心。
“沈小姐,随我走吧。”
陆雨燕的房间乍一看平平无奇,实则华美斐然。
房内宽敞,满屋飘香,用檀香木制成的高床上雕刻着娇艳精致的牡丹,床头摆放着用苏绣绣制的枕头。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绚丽夺目,台子上叠放着几个做工精美的木盒,打开后,全是各种精美的首饰,尤以璎珞居多。
“好香啊。”沈凝忍不住发出感叹。
“是啊,应该是佑兰布置的吧,她和雨燕都喜欢香。”
沈凝随手摸了摸几个地方:“真干净,陆小姐失踪这些时日,都是安排谁来打扫的房间啊?”
“这,我平时事务繁多,内院的事多是由佑兰和张管家一起打理的,下人打扫的事她应该比较清楚。但我有几次经过,都看到是佑兰在打扫。”
“陆夫人?她竟亲自为陆小姐打扫房间?”
“是啊,实不相瞒,想必你也能看出来,佑兰并非我原配,她随和大方,又与雨燕年纪相仿,两人关系一直很好,此次雨燕失踪,她常常来此想必也是睹物思人吧。”
“方才我看陆小姐的梳妆台,首饰众多,尤以璎珞更甚,想必陆小姐定是个爱美之人吧。”
“是啊,雨燕从小就喜欢这些,什么珍珠、发簪之类的,长大之后更是痴迷璎珞,照我看,买这么多根本戴不完啊,不过我这个女儿,也就这些爱好,只要她开心,我便也由着她去了。”
“陆大人倒是个宠爱女儿的慈父。”
“见笑了,实乃发妻去世的早,就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想多宠着点,可真没想到,到底是失了职。”陆渊说着,便开始哽咽起来。
“陆大人莫要激动,只要人还没找到,一切便尚有转圜。”
“真的要劳烦姑娘,希望你们几位多费心啊。你放心,一旦找到雨燕,老夫定会重金酬谢。”
“陆大人放心吧,既然我家小姐应下了这个差事,就准不会让人失望。”如意说。
沈凝环顾四周,在如意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话,便让她去门外了。
陆渊坐在凳子上,右手放在桌上撑着头,只一小会儿功夫额头便出了不少细汗,他强撑着开口:“两日之内,你,真能找回雨燕吗?”
沈凝给陆渊诊了诊脉,然后打开了房里的每扇窗:“你体内的浑阴之气怎么这么重,这房间里幻紫气味太浓,与你相克,难怪你受不了。”
陆渊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擦干就又开始往外渗,好似怎么也干不了似的,整个人的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你在说什么?什么浑阴之气,不是忧思过度,所以有些体虚乏力吗?“
沈凝拿出药丸放在桌子上:“快点吃,这样的鬼话你也信,看过大夫了吗?”
陆渊没说话,尽管日日服药,但他确实能真切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突然,沈凝察觉到门外有人的气息,便立刻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大力扔了过去。
来不及躲闪,茶杯隔着门重重打在了那人的脸颊上。
“滚进来。”沈凝吼道。
知道自己已被发现,他埋下头捂着脸,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张福?你在外面干什么?”陆渊的声音有些微弱,但其质问的语气还是能听出几分凌厉。
张福此刻只站在离沈凝三四步的地方,她已经可以确定,此人身上带有旁人所没有的味道。
草药味。
“老爷,我,我是担心老爷的身体啊,老爷您每日要在固定的时辰服药,切不可耽搁啊,我见厨房的药迟迟未被取走,这才斗胆过来。又怕,又怕打扰你们谈事,就只好在外等候。”
张福一番言语说得虽然有些磕巴,语气倒显得真诚。
“罢了罢了,你且让人将药取过来吧。”
待人将药拿过来之后,沈凝拿起勺子在碗里转了转。
“哦?你是说陆大人有疾,那我问你,是何疾,又是哪个大夫诊的?”沈凝问。
“我家老爷,这病有些复杂。是忧思过度导致的急火攻心,而且老爷这么多年来劳心劳累,本就有些旧疾,再加上小姐失踪难觅,新旧并发,需得以汤药好好疗养。”
“哪个大夫断的症?”
“至于大夫,这个,我家老爷一向不喜欢去外面看病,我入府前就一直是在村子里帮大家看病的,跟老大夫学过,当然应该照顾老爷的身体。”
沈凝笑了笑:“真是看不出来,原来这陆府管家,竟还是个医者。可也巧了,我亦通医术,可这药我瞧着。”
沈凝故意话说一半。
“姑娘不必卖关子,我这药对人那是没有半点害处的,不信我可以喝给你看。”张福大声道。
“张管家别激动啊,我也没说这药有问题。只是,我也有一药,效果应该更胜一筹。”沈凝将桌子上的药丸拿了起来。
张福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好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沈姑娘,多谢你的药,我就先收下了,张福,你先退下吧。”
待张福走后,沈凝才收起了平日玩笑的模样,认真道:“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如今内里虚空,大补无益,那些药就别再吃了。”
陆渊浑身冒虚汗,双眼逐渐迷离,嘴唇发白,竟像是重病在身大限将至的模样。
“至于我的药嘛,你若信我,便服下。好了,看你今日的精神强撑着也快到头了,赶紧去休息吧,不用送了,我们明日再来。”
沈凝从房间走出来后,如意已在门口等候,她朝沈凝点了点头,二人便向前厅走去。
“萧昱,走吧。”沈凝和如意朝前厅走来。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老爷呢?”邝佑兰问。
“哦,他说自己有点累,就不送我们,先去房间歇着了“,沈凝指了指邝佑兰头上的一枚做工细致的发钗突然开口道:“对了陆夫人,你这发钗可真漂亮,是在哪里买的啊?赶明儿我也去买一个。”
邝佑兰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钗,说:”这个啊,这个发簪就是我在路边看到随手买的,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沈姑娘若喜欢发饰可去城南的柳家铺子,她那里的首饰又多又美。“
“这样啊,我就是觉得你头上这个看着挺别致,不知这是什么花呢?真好看。“
“花啊,想必就是普通的莲花、菊花之类的式样吧,本身不值几个钱,想必式样做得也不够细致。沈姑娘要实在喜欢还是去铺子里看看吧。”
“对了,夫人,陆小姐身边应该有贴身侍女吧,怎么不见她人呢?”
邝佑兰一时间有些呆滞,冬秋急忙走上前来抓了抓她的衣袖。
“你说侍女啊,是有的,有的。不过前段时间,府上节流发现有好些下人根本用不上,对,我觉得他们呆在府里也是浪费,就打发走了一批,可能是那时候一起打发走了吧。”
“原来如此啊,那她的侍女叫什么名字呢?”
“叫,圆思。”
“好,多谢夫人了。今日该问的我已经问完了,便先行告辞了。”沈凝朝邝佑兰点了点头。
“好,辛苦诸位了,慢走。”
说罢,三人便一同离开了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