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寨民们的审视，如同一把刷子，在宋毓身体上下来回地刷动。
而宋毓此时站在高桌上，俨如菜市上的一块猪肉，被铁钩钩在肉铺上，任由人们的眼睛，将他浑身上下，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被细细凝视挑拣一遍……
这样恶意的侮辱方式，是他十九年来，从不曾感受过的！
他羞愤难当，紧咬牙关，目光捕捉到人群当中的顾宝如。
他木呆呆地瞪着宝如，此时眼神里饱含震惊与求助——
宋毓不想死。
虽不知顾宝如为何会出现在这刀刀客的贼窝里，但此时她毫发无损站在台下，是众多审视他的视线里其中之一……
甚且，比起在淮阴县里，如今的顾宝如，身上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显而易见，顾宝如身体壮实了许多，肤色也变深了，如同田间成熟的麦穗，就连目光，也变得犀利许多，整个人在那儿一站，浑身就自带一股独属于她自己的气势；
完全不同以往在淮阴县里，每回见着她，她眼神里虽然带着倔，但同时也含着几分怯，小心翼翼的……
如今，顾宝如站在台下，他站在台上。
时隔半年，两人重逢，都没料想到，竟是在如此境况之下……
像挑菜买肉一样，宋毓整个人被寨民们的眼睛分割成不同的部位，头、脸、喉结、胸、腿……
身上每一处都被寨民们议论了一番。
好在，他最后被留下了。
护卫染血的弯刀从他脖颈间移开。
他也是所有俘虏中最后一个上桌的。
傅天烈站在不远处，斜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以及剩余瑟瑟发抖的俘虏们，没让宋毓下桌，顺势提高音量问：
“先从这个俘虏开始吧，有看上他的，举手。”
嗖嗖嗖！
不少寨民纷纷举起了手臂，态度积极。
顾宝如从怔愣中回过神，犹豫要不要也举手臂。
倏地，背后不知被谁推撞了一下，她步伐蓦地踉跄，身体就往前栽去。
宝如本是挤到了人群第二排围观，这么一摔，直接冲出了人群，狼狈趴在地上，双掌沾满了泥尘。
傅天烈目光落在宝如身上，忍俊不禁，随口调侃道：
“这么猴急？”
寨民们立即哄笑出声。
顾宝如双颊有些发烫，慢慢爬起身，不知该怎么解释，唯有低下头拍打衣物上的灰尘。
可顷刻，又听见傅天烈声音传来，道：
“最近的任务你完成得不错，近半年也帮寨子挣了不少，若是你想要，这个俘虏就赏给你玩几日，怎样？”
傅天烈凝视着宝如的脸，静静等待她的答案。
宝如平日里并不好男色，从前傅天烈灌她酒让两个虜隶试探过她，都被她连夜撵出屋了，因此，傅天烈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本以为她会拒绝，傅天烈已经将目光移开，落到人群中寻到下个询问对象了。
谁出乎意料，顾宝如竟直接应下了：
“大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天烈扭头，深深审视了宝如一眼，敛下眸底的疑惑，随后颔首，对旁侧的护卫道：
“记下来，稍后把这些虜隶洗刷干净、喂过药，再亲自送上门去。”
桌上的宋毓被人搬回地上，推攘到一边，随后又换第二人到桌上，供人挑选。
顾宝如没再给宋毓眼神，心下有些忐忑：
她和宋毓是旧识这件事，不能让傅天烈知晓……
脑子里纷乱如麻，顾宝如没了当看众的心思，站了不久，就悄然退出了人群，奔往家里。
回到家。
跟章桂芳姑两人碰面，宝如把傅天烈赏赐了宋毓给自己的事说出来。
章桂先是怔愣了下，随后问：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宋衙役从前帮过咱们，眼下被掳来了这儿，咱们……要帮他吗？”
顾宝如拧眉摇头：
“掳来寨子的人，哪是想救就救的。”
“但咱们和宋毓认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大毑知道，否则她一定会直接杀了宋毓。”
何芳姑搓了搓双手，站在门口，望了望院子里跟福官玩耍的女儿，低声道：
“突然间多了个男人，咱们只有三间屋子，该怎么安置都是个难题呢。”
闻言，章桂跟宝如也顺势扫视了院子一眼。
这间小院的格局，仅有三间能住人的卧房，没有堂屋，她们四人一猫住着正好，突然多了个宋毓，还真是有些头疼。
“还能怎么安置？”章桂抬指指向宝如，道：
“大毑可是事先问过阿如要不要人了，是她自己点头要的，宋衙役过来，就只能住她屋里了。”
是啊，若是顾宝如和宋毓不住同个屋子，傅天烈必然会起疑心，那她们和宋毓是旧识的事，很快就会像捅窗纸一样给捅破了。
顾宝如眉心立马皱得更紧了：“这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何芳姑拍了拍她肩膀，“想让宋衙役活命，就只能让他做你的床宠。”
说得如此直白，顾宝如脸蓦地红了起来：
“芳姑！”
何芳姑眼神无奈：“我说得是有些露·骨，可事实就是如此，大毑那人疑心重，心思又缜密，你不只要跟他同屋，只怕是还得实打实地跟他……”
后面半句话，芳姑及时刹住了话头，欲言又止。
此时无声胜有声，章桂跟芳姑都是过来人，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
屋子里氛围蓦然变得有些尴尬。
沉默了半晌，章桂深吸了一口气，道：
“阿如，你也十八岁了，这床笫之事，是迟早也会知道，今日情况紧急，章婆索性就给你讲讲这行房的事……”
顾宝如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急急捂住耳朵：
“我肚子疼，要上茅厕！”
话没说完，宝如已经冲出了屋檐，却没去茅厕，而是一口气冲进了水房里，“砰”的把自己关在里头。
水房空间狭窄，她急促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四壁里冲来撞去，最后钻进耳朵里。
顾宝如缓缓抱着双臂，蹲到地上：
都是经历过前世今生的人了，她哪里会不懂床笫之事？
只是，一想到即将要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