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毕竟是停泊了十日”,洪耘将视线从江面上收回,猜测问:
“会不会是水流太湍急,船跟着往下移位了?”
这个可能性太小,别说铁锚本身就重,且还是爪着淤泥的,理应没那么容易被水冲移位。
虽是如此,宝如三人还是迅速迈步往下寻了。
只是。
几人把附近的江岸前后都寻了遍,却仍然没瞧见她们的船。
心急如焚,脑子里的酒意顿时全消散了。顾宝如心里升起个不祥的预感,问洪耘:
“乌头县里小偷多,应该也只会偷银子首饰之物吧,该不会……连船也偷吧?”
她话一出,其余三人表情顿时慌乱了。
洪耘张口结舌,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怔忡了半晌,章桂突然大喊:
“咱们缴了银子登办临时停船的,快去找衙差问清楚!”
码头每日会有衙差巡视,她们按照规矩交了钱办了临停手续,衙门理应也有责任保护她们的船!
乌头县码头相当于县里第二个闹市,因此这个时辰,来往的行人依然很多。
四人甩开大步,在人群中央穿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只见路上四人有老有孕,都在焦急狂奔,就连那身怀六甲的孕妇,跑起来好似不管肚中孩子的安危似的。
她们跑得喘气如牛,吓得路上百姓纷纷主动让出一条道儿来。
待宝如一行人风风火火跑过去,有几个百姓躲到路旁侧大声议论:
“大伙儿都注意了,县里鱼蛇混杂,这准是新的讹人招数!”
“看着像,是骗子无疑了!大家回去奔走相告,好叫亲人邻里提防,千万别上当遭了殃……”
这些议论,顾宝如几人没听见,眨眼就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一边跑,眼睛一边在江面上扫视过去,她们的屋子船容易辨认,若是混在码头这些船只当中,除非用布全遮挡起来,否则很容易就瞧见。
可惜,众多的船只里,没有她们熟悉的船。
申时已经过半,码头边有不少船只也载着货物离岸,行人熙熙攘攘……
打探了好半日,终于找到了衙差。
这么大一艘船失了踪,以为衙门再黑心,要维持码头秩序,也会负些责任的。
谁知!
那衙差竟满脸不耐烦,只掏出个簿册,匆匆记录了几句她们的屋子船外形以及留了酒芳小栈的地址,就开始撵人:
“行了,已经登记在册,我们衙门会有人去寻找失船的,寻着了自会有人通知你们。”
章桂面色惨白,焦急央求:
“衙差大人,我们是交了临停的钱的,今儿就是除夕了,我们还等着船回家的呢,这……这要找到啥时候,得给我们个准话儿啊!”
“交了临停钱有什么大不了?”衙差面色一板,食指几乎要摁到章桂鼻子上,高声厉斥:
“谁让你们只办了临停的手续?谁让你们不停到码头里来,自个儿贪便宜图省事,现在船不见了,晓得来嚷嚷了?”
“你们赶紧滚开,再堵在这儿,通通抓回衙门按阻差办事处理!”
衙役表情狰狞得如同一只恶鬼,说一句,双腿便往前迈一步。
章桂几人被他声色俱厉的模样吓住,被逼得连连后退。
叱骂声招来了附近百姓的目光,衙差骂完人,朝边上吐了一口唾沫就离开了。
章桂猛然跌坐在地上,失声哭了起来:
“姥天娘啊!我哪是贪便宜图省事,我前几日天不亮就提着灯笼来了,整日整日地往码头跑,那也得有船位给我停,有手续给我登办才行啊!”
她泪光簌簌,泪水顺着她脸上的褶皱沟壑,填满了整张脸。
顾宝如几人弯腰去拉她,她也愿意起来,双掌拍打着地面,懊恼和悔恨交织,痛哭流涕:
“我交了临停的钱,每日都来打探,没有渡口啊,船停不进来啊!码头不是每日都有人巡逻吗,抛了锚,后面我又用铁链和岸上的树锁到一起加固了,怎么就能不见了呢!”
哭声引来了越来越多围观的百姓。
顾宝如半跪在地上,搂着章桂安慰。
何芳姑跟洪耘两人,蹲在一旁,束手无策。
后来有个附近支摊的大娘,悄悄告诉她们,说:
官贼一被窝,停在码头外面的船,不一定是被来路不明的贼人偷走了的……
说到一半,那大娘慌忙左顾右盼,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知道了真相,顾宝如几人顿时怒不可遏。
肚腹里烧着烈火,涌上胸口,堵在嗓子眼,但对于衙门监守自盗,她们做百姓的,也只能吃个哑巴亏,敢怒不敢言。
顾宝如掏出布帕,拭干章桂脸上的泪水:
“章婆,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靠咱们几个,是不可能把船要回来的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重新找一艘船,先把赚的银钱带回去,完成了任务,再……”
再把这件事上报给傅天烈,让傅天烈替她们做主。
后半句话,碍着洪耘在旁侧,宝如没敢说出来。
洪耘听闻她们要重新找船只,立马道:
“码头上应该有船只租赁,咱们快些去找找。”
章桂揉了揉眼眶,振作起来,哽咽着喉咙低声咒骂:
“黑心烂肺的玩意,要遭雷劈,遭鬼吃,遭天收……”
嘴里骂骂咧咧,腿脚已经利索了起来。
三人跟着洪耘,在码头上寻找到租船的地方。
船主指着江面上剩下的一只破烂的乌篷船,说就剩下那只船没租出去了,日租一两银子,交付押金二十两。
这么烂的船,竟还敢租那么贵。
几人立马放弃,继续去往下一处租船地。
码头上共有五六个租船的船主,每个船主手里的船只数量有多有少,但是,因着是年末的关系,她们几人又是紧急用船,好一些的船,几乎都被人早早租走了,且押金都贵得离谱……
“怎么办?”
问遍了所有船主,洪耘忧虑望着几人:
“实在没办法了,只要船到江心不烂不沉,将就着都先租了吧?”
“二十两押金……”何芳姑眉心拧成了结,望向宝如:
“阿如,你认为呢?”
顾宝如面色凝重,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头:
“租吧。”
她们身份特殊,是刀刀客的一份子,今日不租这船,根本无法回牛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