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和船主订好了船，四人又走了很远一段路，找到了偏僻的角落。
顾宝如从衣衫里掏出那包银子，挑出了二十两出来，交到芳姑手里，又迅速将剩余的银子裹好塞回去，重新伪装成孕妇。
何芳姑将银钱藏进袖管内袋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万幸，咱们这十日来超额完成了任务，否则，只怕今日连船也租不起。”
她们身上虽有零星碎银，可出发前被鸿意的人搜过身，大部分银子都留在了牛头寨。
冬季的太阳落得实在快，“咕咚”一下就坠入了幽谷。
几人租好了船只，用竹篙撑着离开了乌头县。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也被夜幕遮挡，气温蓦然寒冷了几分。
船是开敞的小船，没有挡风的篷檐，日光被吞没，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吹来，仿佛在扇几人的耳光，脸颊被刮得又干又疼。
章桂年纪大，脑袋和耳朵最是受不得风吹，一吹就头痛欲裂，连忙戴上帽子，又从包袱里翻出一件裤子做脖领，把自己下半张脸都遮起来。
夜幕降临，江面恐怖极了，黑得和深渊一样，似乎要将她们吞吃掉。
顾宝如双臂肌肉紧绷，努力撑着竹篙。
船只很破旧很小，逆风又逆流，竹篙再频繁劈戳江水，也难以把速度提上去……
三人心里又怕又急，借着一盏昏弱的船灯，在漆黑金陵江中艰难辨认着方向，轮流撑船。
在黑夜中摸索了很久，等终于穿过山洞，回到牛头寨，夜已经有些深了。
除夕夜，寨子里约莫是办了篝火晚会，船还没靠岸的时候，三人眼睛就捕捉到远处传来的篝火光芒。
“到了！”何芳姑激动不已，下意识捂了捂包袱：
“这个时辰之远应该睡了吧？”
前两日就在县里挑好了伴手礼，本想在除夕夜带给女儿守岁的，如今只能等新春初一再送到她手里了。
章桂站直了身，朝岸边挥舞双臂，大喊：
“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喝了半天的夜风，章桂嗓子已经沙哑，呼喊脱口而出，立马被寒风撕裂成无数碎片，传向岸边值守的人耳朵里。
确认了身份，岸边立马有守卫前去通知傅天烈。宝如她们下了船，被守卫要求留在岸边等候音信。
顾宝如鼻尖通红，搓着被江水冻了许久的双掌，央求道：
“天气冷，不如让我们去那边避避风吧？”
守卫穿得足够厚实，借着火把光芒，略微瞥了她们几眼，便不再搭理。
无奈，三人就只好在江面频频跺脚取暖。
寨子前方很热闹，篝火晚会的欢呼声、丝竹声、玩闹声，生生不息传过来。
被那些热闹一衬托，江边这儿更显得冷清寂寥。
顾宝如三人眼睛牢牢盯着前方，沉默地等待着。
等了小半刻钟，终于等回了两个人，引领宝如她们去议事堂厅。
堂厅前的空地就是篝火晚会现场，宝如几人靠近，一下子被身周热闹的声浪和人群包裹住。
鼻尖嗅到了肉香味和酒味，饥饿感立马紧随而来。
下晌饭吃得太早，此时已是深夜，被食物的香气一勾，三人肚子立即擂起了鼓。
宝如暗自揉了揉腹部，视线在人群缝隙里穿梭，迅速寻到了专门堆放食物的几张大桌子。
“待会儿交了银钱，咱们赶紧把肚子填一填。”
她悄声对身侧的芳姑跟章桂道。
两人立马点头，暗自吞咽着口水。
“走这边！”
前方带领她们的人，突然拐了个弯儿，没往前方的堂厅去，而是绕到了堂厅后面，要求三人站在原地等候，道：
“我们现在去通报，你们站在原地，不许离开。”
宝如三人齐齐应“是”，目送那两人身影消失在厅堂的后门。
后门黑呜呜的，没有人，也没有篝火，寒冷再度袭来，顾宝如低头打了个喷嚏。
仿佛一下子被人重新抛进了黑暗里，三人在冷风中等了许久，也没见通报的人出来。
何芳姑忍不住跺了跺脚，推了推后门，发现门竟然从里面闩上了。
她疑惑：“怎么通报了这样久，门还闩上了，这怎么回事？”
闻言，顾宝如跟章桂也不约而同伸手，推了推门板，果然，门纹丝不动。
搂着双肩，冷得有些哆嗦，顾宝如也怀疑了起来，对两人道：
“兴许是厅堂里有什么事在讨论？我肚子好饿，咱们先去前头吃点东西吧？”
三人便悄悄从后门绕回了堂厅前方的空地。
除夕夜这样重要的节日，篝火约莫会举办到天明；
地上已经或坐或躺，有了不少喝酒的寨民，一些虜隶忙里忙外，把醉倒的人搀扶离开……
顾宝如取出了肚子里的衣裳，腹部平瘪了许多，三人混在人群当中，低调走到了摆放食物的桌子，从桌底下抽出盘子，夹了不少肉菜，躲到一旁大口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身体暖和了不少。
把沾了油污的盘子交给路过的虜隶，三人又回到后门，推了几下，门还是落闩的。
顾宝如有些等不及了，仰头望了望天上的夜空，道：
“怎么还没有消息？要不咱们去前头问问去？”
何芳姑跟章桂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下了决定：
“走！”“走！”
三人步履匆匆，到了议事堂的正门，却被守卫拦在了外面。
门是开敞的，可视线完全被厚实的布帘遮挡住了，顾宝如没法瞧见里面是什么情景，急得央求守卫；
央求无果，三人索性冲里面大喊了起来。
顾宝如作了个深呼吸，蓄满了一口气，冲议事堂里喊着傅天烈。
篝火晚会一曲完毕，丝竹声恰好停顿了下来，三人呐喊的声音，便蓦然尖锐起来，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几乎立即，四周所有人都怔愣住，视线如利箭般“嗖嗖”射向宝如几人。
顾宝如三人也管不得那么多了，趁机再次齐声呐喊。
呼唤果然奏效了，布帘骤然被人从里头掀开，鸿意的身影出现在宝如面前。
不等几人开口，鸿意便不耐烦地皱眉，对宝如冷声：
“进来吧。”
话音放落，刹那间，天边“砰”的一声，一朵烟花伴随着巨响，绽放在夜空当中。
紧接着，是更多的烟火，在漆黑天幕中点亮，璀璨绽放着刹那光芒。
顶着震耳欲聋的声响，顾宝如三人前后脚迈进了堂厅内，抬起视线一扫视，傅天烈却不在。
鸿意坐在了傅天烈那张虎皮椅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顾宝如，问：
“银两呢？”
顾宝如瞳孔微微收缩，收回震惊的视线，急忙掏出那包鼓鼓囊囊的银两，交上去。
谁料，鸿意瞧也不瞧，把银两往脚边一丢，唇角勾勒起一抹讥讽的笑弧：
“子时已到，你们逾期，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