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也好。”
宝如不假思索，就也赞成了。
于是。
四个人走在街道正中央，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合力抬着篮子，一齐拔高音调吆唤。
宝如三人都是淮阴县人，口音自然一致，洪耘声音夹杂在其中，反而有些突兀了。
但也正因如此，她们嗓门一开，长乐下街小半条街的人，闻声都纷纷扭头，注视着她们。
成功引起百姓们注意后，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又吆喝了两遍。
洪耘轻轻拽了拽篮子另一端，小声道：
“跟我来。”
她眼睛捕捉住路边饶有兴趣的人群，靠近，随即挑中一人，热情招呼问：
“要来点儿热卤、肉干、炸鸡架吗？称上几两，既可下酒，也能拎回家给孩子解馋打牙祭哩！”
四个人靠近路边，有的人立马摆着手躲开了，剩余三两个年纪大的，双手反背到身后，伸长脖子朝她们手里的篮子瞧。
篮子有盖，且蒙上了保温的棉布，从外头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顾宝如立马揭开篮盖，合力抬篮的章婆，立即也很有眼力见地掀开了上面的白布，捞出一小块热卤。
宝如也伸手拿出了肉干，和章婆双双将熟食展示到客人面前。
洪耘是乌头县的口音，自然而然地继续揽起生意来，腾出一条手臂招呼着附近的人：
“快来瞧瞧，快来闻闻，瞧一瞧闻一闻反正不要钱，新鲜热乎的热卤嘞……”
渐渐地，又近了几人。
原先那几个岁数大的，只是凑凑热闹罢了，但人天性就爱凑热闹，她们虽没有买，却无意间帮着把其余人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很快，路边就围了一小群人，都在探脑袋瞧顾宝如和章桂手里的熟食。
洪耘嘴巧，换着花样地揽客，终于一个大娘动了心，要了二两热卤：
“多来点儿汤汁！”
“好嘞！”
洪耘想也没想，立马顺着她的话答应。
顾宝如蹲下，将篮子垫在自己膝盖上，负责搀扶篮子，章桂熟练地捞卤肉、洪耘拿戥称，何芳姑收铜板。
四个人，各有分工。
第一份热卤卖出去后，又有个人要了点儿，没像前头那位大娘一样，用荷叶和油纸包着走，而是当场就吃上了。
早预料过会有客人当场吃完，因此出门时，篮子里也放了细竹签。
那人用竹签戳起肉，才嚼一口，围拢在四周的人纷纷询问味道如何。
那人不说话，只无声点着头，埋头咣咣几大口吃完了手里的卤肉，舌头舔着嘴唇上的油，意犹未尽。
“瞧这位客官，好吃得直舔嘴！”
洪耘用捋了捋手中的秤杆，用乌头县的口音继续吆喝：
“还有人要买吗？不买我们上别处走摊了啊，您回头要再想吃，就到丰裕街街尾的酒坊小栈买去，二两起卖，要多少我们就切多少！”
又有两人要了一点热卤和肉干尝味，附近就只剩下凑热闹的了。
见此处没生意，宝如四人又继续抬起篮子，沿路高声吆喝下去……
把长乐下街夜市范围逛了三四遍，两篮子热卤和肉干才总算卖完，剩下了不少烤鸡架，鲜有人问津。
和白日一样，她们也试着主动上店铺自荐；
可或许是热卤才在乌头县里营业，或许是年末所有卖吃食的铺子，食物品类都已经够多了，又或许是她们的热卤卖相一般；
没有铺子愿意买她们的熟食。
白日本就很疲惫了，在夜市里吆喝着卖完了大部分熟食，她们几人嗓门都滋滋地几欲要冒烟，双腿也累得直抽抽，脚底板更是疼得不行……
从夜市回到酒坊小栈，四人都没了再出夜摊的精力。
“太累了，这样下去……顶多三日，身体就得累垮。”洪耘坐在板凳上捶打双腿，叹息：
“我看，得再合计合计别的法子才行。”
铺子内一灯如豆，几人身影朦朦胧胧被映上墙壁，显四条被强行拉长的面坨……
顾宝如不搭话，低头艰难抬起腿，将双鞋从脚上脱掉。
昏黄光影下，双脚左右脚尾趾和无名趾间，都磨出了水泡，又胀又痛。
她默不作声把脚放下，穿回鞋子，咬牙忍着痛走向后堂。
见她异常沉默，铺内坐着的三人，扭头紧盯着她背影，直到后门的布帘一晃，才断开视线。
寒风一吹，鼻腔就干得有些发疼。顾宝如轻轻吸了吸鼻子，踩着似有若无的月光，抹黑进了灶房。
端出一口锅，灌满水，又端回去。
浓郁的夜色里，火光遮掩不住，从灶房门口摇摇曳曳地倾泻出来。
洪耘三人悄无声息站到后门，远远地望着灶房，随后面面相觑。
“要过去瞧瞧吗？”洪耘有些担忧：
“她突然生火烧水做什么？不会是傻到想烧一锅开水烫死自己吧？”
“别瞎说。”章桂眼睛盯着院子里的灶房，舌头舔了舔裂出血丝的嘴唇：
“累了一天一夜，她是要烧水让咱们泡脚。”
只是，宝如从夜市回来，一路上几乎没再吱过声，着实沉默得让人忧心。
三个人躲在后门的帘子旁，嘀嘀咕咕犹豫了好一阵，也没踏进后院半步。
灶房里火光骤然熄灭，那门洞里钻出个黑黝黝的人影：
“章婆，你们拿盆桶过来。”
“来了！”听见她喊自己，章桂一激灵，急忙高声应答。
三人寻到各自沐浴用的盆桶，排着队站到灶房门口。
装了热水的盆桶被端回铺子内。
跑过了脚，双脚热热胀胀的，舒服了许多。
铺子小，她们来得又突然，洪耘事先不知情，因此没能收拾出偏间给她们歇息。
四个人便和昨夜一样，都进了洪耘的卧房。章桂跟洪耘睡床，何芳姑跟宝如，在地上铺了厚被褥，凑合在地上睡。
门窗缝隙尽管都塞了布条，但大冷的天打地铺，寒气从地底下丝丝扣扣渗上来。
顾宝如上半身还暖和着，但才泡过热水不久的双脚，很快就变成了冰块。
黑暗中，她平躺着，一双漆黑的眼眸，幽幽盯着同样雾黑的屋顶。
“洪耘，除了酒坊小栈，东主在乌头县里还有别的铺子吗？”
宝如突然开口问。
洪耘迷迷糊糊，听见声音，清醒了些：
“有的，但是具体是哪家我也不清楚，我们铺子之间消息从不互通，我也只在东主每回派人来查账本时，隐约瞧见那人的褡裢里放了好几本账簿，才揣测出有别的铺子……”
顾宝如在心里低叹一声：
早该猜到了。
鸿意是故意的，拨了这么一间位置极差的铺子给她做营生，好叫她不可能完成这趟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