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今日不如就试到这儿吧？”
何芳姑凑到宝如跟前，低声劝道：
“夜风大，她们也这把岁数了，熬不住。咱们才第一日，可千万别顾这头忘那头，万一感染了风寒，身子垮了，后面十日就算有那心，也没那力了。”
顾宝如望着小锅里翻滚的卤汁，迟疑了片晌，点了头。
目光寻找监工，宝如勾了勾食指，询问：
“以往这儿宰杀的肉，夜里都存放在哪儿？”
监工小跑过来，舔了舔被风吹裂的嘴唇：
“都放到厨堂里。”
顾宝如双眉立马拧成个结：
“除了厨堂呢，能有别的地方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白日才跟后厨的人闹了矛盾，这么多焯熟的鸡，绝对不能放到厨堂里去。
监工摇头，道：
“放在厨堂不会有事的，以往都是这样放，没出过岔子。”
顾宝如还是抗拒，和章桂、芳姑低声商量了一阵，决定把这些熟鸡、卤水、干货调料……全都搬到宝如屋子里去。
现下是冬季，对食物的存放条件不高，顾宝如立马吩咐众人，率先抱起了一盆沉甸甸的熟鸡，迈开大步。
众人面露惊愕，但为了能早些回去，怔愣了片刻，就也纷纷拎的拎、抬的抬，跟着宝如的脚步，搬着东西离开了棚子。
顾宝如住的屋子本就不大，这么多杂乱的盆桶往里头一塞，顿时满满当当，好不容易才能挪出条通往床榻的小道儿。
还有一麻袋干辣椒，是彻底塞不进去了。
何芳姑干脆拎起麻袋，往肩头上一扛：
“放章婆屋里头吧。”
她们三人不住同个院子，互相都隔着一段距离。
何芳姑屋里住着之远和福官，不方便摆放辣椒，放章桂屋里倒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顾宝如没有异议，把众人送出院子，站在门边，对面前的十余人嘱咐：
“明日卯时到我这儿来，早一日把活儿做完，就能早一日帮寨子挣上钱。”
她故意提牛头寨的利益，果然，面前的老人们立马在灯笼光影下点头，纷纷答应明日会准时到。
回到屋里，宝如脱了棉袄，嗅了嗅身上的单衣，便寻了衣物，去外头的澡堂子沐浴。
白日连轴转，忙的时候没觉得有多累，等人躺到床榻上，疼痛就如同夜虫，从四面八方悄悄侵袭而来。
迷迷糊糊地，在梦里也不安稳，要么是和人打架，要么是被衙役追捕……
睡醒一觉，浑身酸痛，心脏也跳得厉害，还没从梦境里彻底脱离出来。
顾宝如抬掌摁住胸口，扭头望向窗户，外头还是黑蒙蒙一片。
怕耽误时辰，她不敢睡回笼觉，冬季日头出现得晚，别看外头黑着，时辰估摸着不早了。
洗漱完，宝如等了好一阵儿，何芳姑跟章桂先来了，三人便搬了几只盆桶去棚子。
这样搬了两趟，那些老人才陆陆续续到齐了。
在棚子里忙忙碌碌，一抬头，太阳竟已经爬到了天心。
乍一仰头，顾宝如头脑有些眩晕，太阳看似灿烂，但照到身上，却没有几分热气。
好在耗了半日，卤水总算对味儿了。
顾宝如吩咐人把大锅架起来，添柴煮卤水，同时安排一部分人先去厨堂吃晌午饭，她拎起菜刀，将鸡放到厚重的砧板上，咣咣劈砍了起来……
所有的鸡，都被砍成了无数块。
按照预定的计划，鸡腿、鸡翅等肉多的部位，通通放进卤水里面熬煮；
骨头多的，比如鸡头、鸡脖，以及鸡胸肉被细细撕成了肉丝，另起灶文火慢烤，通过锅内的高温，把鸡脖等部位烘成肉干；
剩下的鸡骨架，烧一锅菜籽油，将骨架放进沸腾的油锅里用武火油炸……
除了要卤的，其余的肉在烹之前，通通用调料腌制了一夜，不多会儿，棚子内便肉香四溢，勾得众人拼命吸鼻子咽口水。
“真香……”
“好香，太香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眼睛在几口大锅里徘徊了一遍，最后望向站在油锅面前的顾宝如。
宝如手里捏着一根极长的竹筷，不停地轻轻翻搅锅内被炸得滋滋响的鸡骨架，也情不自禁悄悄咽口水。
下晌申时，棚子内摆满了肉干和炸鸡架，香气扑鼻，连寒风都吹不走。
顾宝如腾出空来，终于能好好地喘口气了。
她累得双腿直抽筋，一屁股坐在棚子边沿。呼哧呼哧缓了许久。
缓过了劲儿的第一时间，立马站起身，吩咐几人用筷子夹出一小部分食物，给在场每人都分了一口肉尝尝味道。
尝过味道，众人交口称赞，一个个盯着肉，仿佛狼盯着羊，满脸意犹未尽。
顾宝如吩咐芳姑跟章桂在棚内守着，她将食物分装进海碗里，盖到食盒里，拎起来就去寻傅天烈。
到了议事堂，傅天烈却没在，得让人去通传。
宝如只好在堂厅内又等上两刻钟。
傅天烈从外面进来，披风里兜满了寒气，路过宝如，宝如立马嗅到她身上凛冽清冷的气息。
“大毑，这是我做出来的肉干和炸鸡架……”
顾宝如揭开食盒盖子，迅速将内里的两只海碗端到身旁的桌面来，低声道：
“热卤需要比较长的时间，鸡肉才会更入味，请大毑先尝尝这两样下酒小菜。”
连筷子，她也准备好了。
傅天烈夹起肉，送入口中，咀嚼了几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双眸却有亮芒一闪而逝。
堂厅内只有她们两人，顾宝如观察着傅天烈神色，忐忑问道：
“现在，大毑能允许我走下一步了么？”
这是她们协议过的，要出寨做买卖，必须得傅天烈首肯，假户籍也须由她来安排。
傅天烈放下筷子，在厅堂内来回踱步，过了会儿，才转过脸，冲外头吩咐：
“去，把鸿意喊来。”
门口的守卫一拱拳，飞速跑开了。
回到上首的虎皮椅坐下，傅天烈视线落到宝如脸上：
“准许了。但是……”
她特意停顿了片刻，加重了语气：
“何之远必须得留在寨子里，不能跟你们出寨。”
顾宝如微微怔愣了下，言下之意，等同于变相扣押之远，让之远做人质了。
这件事太紧急，没时间跟芳姑商量。
宝如垂眸，思索了片刻，唇缝间吐出一声“好”，算是答应下来了——
她本就决意留在牛头寨，不再叛逃，只要之远在寨内的生活不变，仍旧能上学堂武堂，相信芳姑也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