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宝如作出妥协，傅天烈才继续搭话：
“你听鸿意的安排，她会在乌头县给你一间做营生的店面。”
“你几时能出发？”
顾宝如有些诧异，听傅天烈的口吻，似乎对盘店铺的事已经很熟悉。她没料想做刀刀客的，竟然还胆大包天，敢光明正大在县里面做生意么？
顿时，宝如心里对傅天烈不禁又增添了几分崇拜——
不愧是做大毑的人物，不仅有远见，还有腕力！
如果她能有大毑一半的手段和能力，也不用像只乌龟似的四处躲躲藏藏了……
正暗自羡慕着，双耳捕捉到身后的脚步声。
宝如扭头，就见鸿意风风火火踏进堂厅来。
听闻了傅天烈的安排，鸿意面露惊愕：
“大毑，你真愿意放这叛徒带着咱们这么多鸡肉离开寨子？”
鸿意嗓音里如同一条吸饱了水的棉被，塞满了淅淅沥沥的惊诧，双眼瞪大，不可思议。
傅天烈没打算同她解释，只挥了挥手：
“你只需照做就行，去吧。”
鸿意眉头深锁，吞下了堵在喉咙口的话，冷冷瞥了宝如一眼，便转身抬腿：
“还不跟我过来！”
她声线里填满了不耐烦。
顾宝如怔了怔，迅速跟在鸿意身后出了堂厅。
鸿意仰头看了下灌满了铅云的天：
“通知人把东西搬到码头。”
丢下这句话，她便不再理会宝如。
太阳不知何时藏起来了，还是大白日，气温就出奇的低。
风铮铮叫着，掠过身体，顾宝如拢了拢灌满了风的棉袄，从天边收回视线，神色担忧：
这乌云大朵大朵的，快要下雨了吧？
但去到乌头县，或许还得先熟悉了解店铺和县里的街道，今日若不出发，明日就必须又耽误半日……
别说下雨，即便现在打飓风，这船也得出发！
风阴冷得很，黏在人身体上，甩也甩不掉，剥也剥不脱。顾宝如双手抱胸，搂着手臂顶风，行色匆匆。
回到棚子内，把消息和章桂跟芳姑一说，两人都很高兴。
只是提到让之远留在寨子内，何芳姑表情还是慌了一慌，但很快就平缓下来了，倒还反过来安慰宝如：
“这大冷天的，咱们去县里又不是去逛街的，之远留在寨子里也好，省得跟着我折腾了。”
几人商谈过，立马吩咐棚内的众人开始搬抬。
监工今日也自发到场帮忙了，见状提议道：
“去借几辆独轮车来吧，路远，推着走比挑着走稳妥。”
宝如立马点头，掏出腰牌，立马带人去借来了四辆独轮车。
车轮咕噜噜，碾过寨子的土路，往西边的码头去。
到了码头，鸿意早在那儿等着了，岸边却没见其余的船只。
宝如正要问，鸿意率先开了口：
“你不是有船么？东西就搬到你的船上，你们三人今日就去上面这个地址。”
“大毑给你的腰牌呢？交出来吧。”
顾宝如赶忙将腰牌递过去。
拿到腰牌，鸿抬手一抛。
宝如只觉眼前一晃，两样巴掌大的物件便撞到她胸口。
下意识抬掌借下，顾宝如低头一瞧，是一块小小的户籍牌，和一个朴素粗糙的荷包。
两指撑开荷包口，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鸿意指着荷包：“到了县里再打开，按照上头的地址找。”
“我们不认识字。”顾宝如掏出纸条，冲着鸿意背影喊：
“喂……喂……”
鸿意手臂一扬，不愿再给她们多余的眼神，直接带走了在场的帮工们。
顾宝如神色急切，追上去，一把按住鸿意肩头：
“这些人你不能带走，是大毑拨给我用的！”
鸿意肩一矮，避开她，仿佛蹭到了什么脏东西，特意抹了抹肩头位置，面露厌恶：
“大毑只答应在寨子里给你拨帮手，可没答应能让你带她们去乌头县。”
说罢，便大喇喇抬腿跑远了，生怕宝如追上似的。
河岸的风铮铮刮着人面颊，气温愈发阴冷。
顾宝如和章桂、芳姑三人面面相觑。
“怎……怎么办？”章桂完全没了主意，看了看宝如，又看了看天色：
“快下雨了，咱们又不识字，去到县里头也找不着铺子啊！”
人生地不熟的，又是这样的天气。
“路在嘴边，到了县里头再问人！”
顾宝如一咬牙，提起一跃，跳上了熟悉的屋子船。
整洁的船舱内，此时塞满了将要做买卖的热卤和肉干等。
“章婆，你去找绳子，把这三大锅卤水连锅带盖绑紧实，在这儿看着，我去撑船。”
叮嘱完，宝如在船侧摸出了竹篙，一戳岸边的淤泥，就将船慢慢撑出去。
这回，有了身份户籍，她们不必再昼伏夜出赶夜路。可不巧的是，遇上了这样的天气。
冬季降雨少，不等于完全不会降雨，但那雨滴和夏日的相比，也吸纳了冬日的寒气，砸落到人头上，仿佛被拖拽进了冰窟窿里。
雨如期而至，顾宝如早有准备，穿戴好了蓑衣斗笠，但双手裸·露在寒冷之中，又被江水和雨水互相磋磨着，不多会儿，就冻得发僵发紫。
她咬牙，强忍着双手的寒冷痛感，用力将船撑得又快又稳。
何芳姑从船舱里冒出个脑袋来，身上也穿戴好了雨具，跑过来，要夺宝如手中的竹篙，在雨声中大吼：
“歇会儿吧，我来撑！”
“你回船里去！”宝如同样大吼着。
豆大的雨滴打在斗笠上，噼里啪啦响如鞭炮，吵得耳朵也刺刺的发疼。
两人都嘶声吼着，才好不容易把声音送进对方的耳朵里。
“你不熟悉路，万一走错道，天黑前到不了乌头县码头就遭了！”
顾宝如腾出湿漉漉的手，推搡何芳姑，极力将她往船舱方向推。
何芳姑比划着双手，大喊：
“等到了分流附近，我再让你撑回来！”
芳姑执意要撑船，争了好一会儿，顾宝如只好妥协下来，把竹篙让到了她掌心里。
躲回船舱内，顾宝如双掌哆嗦个不停，疼得钻心裂肺。
章桂从一堆木桶和锅那头挪过来，二话不说解开衣裳钮扣，把宝如的双掌塞进她暖烘烘的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