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你还真会说话啊！”
顾宝如才熄弱下去的火气，轰然又被人泼了一勺油，滋滋冒起火星子：
“‘错手轻轻’敲一下，就把人脑袋敲开瓢了！”
宝如双目圆瞪，怒不可遏冲那女人喊：
“章婆跟你无冤无仇，这样大的年纪，就因为问你要调料，你就能把她砸得头破血流！”
要不是章桂拼命抱着拦着，宝如恨不能冲上去抠下那女人两只眼珠子砸她身上，竟然能睁着眼睛说出这样的瞎话。
咽了口唾沫，宝如继续大骂：
“你这样歹毒心肠的人，还是个干厨堂活计的，对章婆尚且这样，那些往日跟你结过怨的人，你怕不是也会‘错手’在别人的伙食里下药吧？！”
顾宝如的话句句字字，砸进在场每个人的耳里。
话音落下，顿时所有人的眼珠子，唰地一下纷纷瞪向了那女人——
和女人相熟的都知晓，她平日的性子和嘴巴，还真是和不少人结过梁子……
安静的后院瞬间小声哗然了起来。
女人脸色煞然变白，一蹦弹站起来：
“你别红口白牙诬蔑人！我傅英嘴巴是坏，可没心黑到那种程度！”
顾宝如眸底锐芒一闪，立马反唇相讥：
“是，你没心黑到给人伙食里下药，但你心黑到把一个将近七十岁都能做你太奶的人砸成这样！”
“我……”女人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
“我……我……”
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傅天烈扶额头疼：
“就为这点小事，值得打闹成这样？”
她不耐烦挥了挥手，随意指了个人，吩咐：
“你去把厨堂里的调料搬出来。”
说着，又扭头询问宝如：“你需要多少调料？”
顾宝如眸色变晦暗，脸上透出失望：
“大毑是不打算……唔唔……”
话才说一半，嘴巴就被章桂急急捂住。
章桂急忙冲傅天烈问：
“大毑，这调料是用来做卤水底料的，我要来取，她们都不服气，都不信我们是奉了您的吩咐来拿调料做热卤的，您能不能帮我们说句话，好让大伙儿相信……”
章桂岁数虽然老，眼睛可还没瞎，傅天烈没再提她被砸破脑袋一事，也没有问责这打人的傅英，和稀泥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她手掌用力摁在宝如口鼻上，不允许她发出半句质问，双眼望着傅天烈，满是渴盼。
傅天烈闻言，点了点头，对在场众人道：
“这件事是我同意的，以后她们要用调料，谁也不许再阻拦，再敢像今日一样大闹，通通按寨规处置！”
说罢，拂袖转身，不愿意再逗留。
等傅天烈出了后院的门，顾宝如才能挣脱章桂的手掌。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宝如气得胸口小幅度剧烈起伏。
恰好在这时，方才去取调料的那人，拖了几个大麻袋出来了。
章桂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宝如腰际，食指指了指头顶上方的天：
“你瞧瞧什么时辰了？就算大毑今日愿意给咱们做主，那又咋样？咱们没时间折腾了，还不如留着力气，好好把热卤的营生做出来，卖得好，到时自然能在寨子里吐气扬眉……”
章桂抿了抿唇，后半句话没敢说出来——卖得不好，年后就得沦为虜隶，今日能挣回个公道又有什么用？
“快些拿主意吧，咱们要多少干辣椒才够？”章桂走过去，掀开麻袋，里面红彤彤的全是风干的红辣椒。
顾宝如神色愣讷了片晌，回过神来，也走过去，看了两眼：
“先要两袋，还有香叶之类，也要一些……”
说罢，目光转向了方才搬调料那人。
因着听了傅天烈方才的话，在场众人虽然脸色不好，但不再敢怠慢半分。
很快，顾宝如就讨要到了两麻袋干辣椒，以及少部分香叶、八角等调料。
“你脑袋还伤着呢，别做这些活儿了。”顾宝如阻止了要驼麻袋的章桂，问：
“跟你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呢？”
章桂眼睛一扫，就找到了站在人群中躲懒的三个老人。
顾宝如拿出腰牌，命令几人上前帮忙。
五个人，合力搬抬调料，总算安全离开了厨堂后院。
路上，宝如余光有意无意瞥了章桂脑袋好几回，问：
“章婆，你这额头是谁给包扎的？”
包扎的手法极其粗糙敷衍，不像出自寨医之手。
章桂抬手，虚虚扶了扶额上的布条，不在意摆摆手掌：
“甭管谁包扎的，赶紧把东西搬回去要紧。”
顾宝如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从后厨到前面的议事堂厅路不短，你怎么这么快就把大毑给找来了？”
别说章桂一个受了伤的老人，就算是年轻力壮的她，跑着去堂厅，一来一回也要费不少时间。
“哪里是我去堂厅找的她……”章桂揣着一笸箩的八角干料，抬袖子遮在笸箩上，挡着风：
“该我运气好，在半路上撞见大毑，她见我脑袋见红，才跟了我过来。”
说到此，章桂庆幸长叹一声，幸好遇上傅天烈了，否则宝如独自一人在那厨堂后院里，被那么多人围攻追打，得多危险！
一路紧着腿脚，低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棚子。
棚内烟雾缭绕，有灶膛里钻出来的柴火烟，也有锅里蒸腾起来的水雾烟，远远看去，棚内忙碌的众人，身影影影绰绰，仿佛站在天宫云端似的……
何芳姑从前是做鱼棚管事的，安排起活计来井井有条。
宝如几人回来时，棚内的鸡已经全部宰杀完进锅里煮着了，煮好的一半，通通装进大盆里，摆放到棚内的长木桌上，剩余的，也在锅里咕嘟咕嘟翻腾了……
把所受的委屈和情绪，暂时抛到脑袋后头，顾宝如肩头驮着一大袋干辣椒，甩开大步冲进棚子里。
回忆着上辈子记住的热卤方子，顾宝如跟何芳姑短暂交接嘱咐了紧要的几件事，接着一人领一十人，红红火火开始熬起了热卤汤底。
时隔两世，方子做出的味道，不一定一模一样，为免坏了一大锅卤水，顾宝如先用小锅，调配了料方做试验。
这一试，就试到了夜幕降临。
冬日天黑得极早，日头一落山，风就凛冽呼啸了起来，吹得人脸都要歪了。
在场的都是老人，好几人撑不住，弯腰频频打起了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