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鸡鸭是分开圈养的，虽说是圈养，但圈拦的范围极宽阔，几乎等于半散养了。
只是冬日，鸡和人一样也变得懒洋洋的，不大活跃，大部分鸡都躲进了鸡舍里避寒，只有少数在林间慢吞吞地走动，偶尔在阳光下刨几下土，弄出个窝来，趴进去拍打翅膀翻滚……
顾宝如检查过鸡舍，又粗略数了一遍成鸡的数量，对监工道：
“你准备准备，将这八十二只成鸡通通赶进笼子里，待会儿我会让人来提鸡，要快，今日内要全部宰杀完。”
留下这句话，顾宝如便匆匆转过身。
身后的监工面露惊骇，旋即惊呼着追了过来，大声质问：
“杀鸡？杀那么多鸡做什么？这些鸡要留着过年再宰杀的，眼下离年还有好长一段时日呢……”
顾宝如肩膀一紧，被监工粗糙有力的手掌扣住。
宝如膝盖微弯，矮身挣脱，头也没回，继续步伐匆匆：
“大毑准许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只是按吩咐办事，记住要快，晚了要耽误事儿！”
监工自然不信，想抓住宝如再问，却见她突然拔腿，兔子似的跑了起来。
甩脱了监工后，顾宝如立马去找另一个负责调配人手的管事，这几日宝如三人进酒坊做事，就是通过那管事安排的。
熟门熟路找到了人，顾宝如惯例直接出示腰牌，让管事调出十个人。
“大毑怎么可能拨这么多人你，你凭什么？”
管事也立马质疑，自是不信。
无奈，宝如索性和管事一同去堂厅里找傅天烈。
抵达时，堂厅内的众人还没散去，恰好也碰见了来请示大毑的家禽监工。
三人碰头，当面到了傅天烈跟前对质。
得知千真万确是傅天烈所允许的后，监工和管事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
监工两人原路返回，依言照办。
安排妥善了人手和鸡，顾宝如回了住处，立马找到等候多时的章桂跟芳姑，三人立马分起了工。
住在同个屋檐下，三人早就磨炼出了默契。
宰鸡的地方，就在养鸡场不远，距离下游河岸的一段距离，那儿支起来的简陋棚子和土灶。
管事拨来的人手早就等在棚子里了。
三人走近一瞧，顿时有些傻眼——全是些老弱病残。
章桂脸色沉了沉，愈发焦急，小声咒骂了起来：
“这明摆着是欺负人，一个两个瞧着年纪比我还大呢，腿都打哆嗦了吧，能干啥活儿？”
“我去找管事，让她换一批人手来。”何芳姑转头，就要去找管事理论。
“来不及了。”顾宝如拉住她手臂，皱眉道：
“咱们只有十一日，今日已经过半，要是不能早些把鸡鸭和卤水给做出来，又得多耽误一日。”
时间紧迫，实在是容不得她们再去挑三拣四。
况且拨这样的人手过来，管事必定是有意为之，再怎么理论，她也不会同意调换，又何必再浪费唇舌和时间呢。
顾宝如扫视了一眼棚子内或蹲或站的一批年老妇人，目光落在几个大灶和锅上面，思索了下，便对章桂跟芳姑道：
“章婆，你带几个人去收罗一些辣椒和花椒、八角干料来，材料你拿不准的话，就都拿来，咱们再挑拣。”
“哎！”章桂立马点头，“那我挑三个人走。”
说罢，就走去那堆人面前，点名领走了几人。
“芳姑，你带人把锅拎去河边洗刷干净，再打满水回来，生火煮水，准备宰鸡。”
“好！”何芳姑在寒风中点头，吸了吸通红的鼻头，又领走了三人。
剩下四个人，则是通通跟着宝如，回到了养鸡场。
还未靠近，就听见鸡的咕咕叫声。
宝如顺着声音走去，就见原本躲避在鸡舍里的鸡，竟全都跑出来了，正被监工撵得满林子乱跑乱扑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鸡粪味道，视线范围内飞满了鸡拍打时脱飘的羽毛……
“你们来得正好！”
监工一扭头，看见宝如几人，叉着腰累得气喘，道：
“鸡不听话，不肯进笼子呢，你们来了，就一起帮着抓吧。”
“怎么会这样？”顾宝如望着四处乱跑的鸡，眉头深锁。
监工耸了耸肩膀，拍打双掌上的鸡毛，退到了一旁，做袖手旁观状。
这副姿态，顾宝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不仅监工如此，她身后这些老人，也是慢吞吞的，缠着腿脚慢悠悠去抓鸡。
但与其说是要抓鸡，不如说在和鸡玩闹。
折腾了好一阵，鸡一只没抓到，这些人反倒嘿嘿笑了起来，边敷衍了事，边闲聊了起来，压根儿就没把宝如放在眼里。
顾宝如在林间穿梭，抱着鸡走向笼子，垂眸一瞧，镂空的鸡笼里，拢共只有三四只鸡，且全都是她自己辛苦抓的……
宝如本就憋着气，顿时胸口藏着的干柴，被一把火“轰”的点燃了。
将手里的鸡塞进鸡笼里，顾宝如猛地踅身，几大步冲到监工面前，一把薅住她厚实的棉袄衣襟：
“一刻钟内，林子里的鸡还没进笼子里，我就把你装进鸡笼当鸡给宰了！”
说罢，双臂一用力，咬牙将人往上拎起，再猛然一推！
“啪！”
监工趔趄一下，被重重推倒在地。
监工顿时勃然大怒，爬起身，双掌沾满了泥土和鸡粪：
“你敢推我？你敢推我！”
她张牙舞爪，要扑向宝如。
顾宝如早有准备，迅速绕着一棵树，不停转着圈儿躲避她的攻击。
宝如特意扬高声量，和监工对骂：
“你故意怠工，我推你怎么了？再不把活儿做完，我不仅推你，我还要马上宰了你！”
“知道大毑为什么要让我把寨子里的鸡全宰了吗？因为咱们寨子里粮仓吃紧了，金库也没有多余的银钱调配了，大毑她们日夜头疼，想替寨子多挣些钱，你们呢，倒好，要这样拆她的台、不听她的吩咐，毁她的心血！”
顾宝如故意夸大其词，嗓门洪亮，把这番话说出口，喉咙里冰凉凉的，全是寒冬的气息。
她咽下这口寒凉，听见身后没声音了，才停下脚步。
扭头，便见监工和抓鸡的四个老人都满脸震惊，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