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顾宝如呆若木桩，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了神色，不在众人面前失态。
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这把弓被傅天烈握在手中的，充其量，宝如只能算是弓弦上的利箭，别人要它发，她就不得不发……
迅速认清自己的形势，顾宝如整理渔网般迅速理清脑海里凌乱的思绪，挑出几个目前最紧要的问题，问道：
“大毑，你是知晓我的情况的，我没有身份户籍，若是出寨子，被衙差抓到，必定会被关押遣送回雨洼村的……”
连身份户籍都没有，又碰上盘查户籍的紧要关口，她怎么去乌头县。
傅天烈略微思忖，便答应：
“我可以给你个假户籍，至于你在乌头县里有没有能力应付骗过那些衙差，就看你的本事呢。”
言下之意，如果连这第一关都瞒不过去，别提挣钱了，要么趁早滚，要么认命做卑贱的虜隶。
听见有户籍牌，宝如表情闪过意外，很快便敛回了神，继续问：
“那不知，寨子里有鸡鸭几只，大毑又愿意拨多少人手给我呢？”
“还有，去了乌头县，我能在县里过夜吗？还是每日坐船往返寨子呢？”
在乌头县落脚的问题，必须得征询傅天烈意见，毕竟宝如叛逃过一次，眼下又脱离寨民的视线，万一趁她离开之际，有人在傅天烈面前说她坏话，后果不堪设想……
傅天烈只回答了她前两个问题，应声道：
“鸡鸭几只，去问负责圈养家禽的监工，至于人手，我拨你十人。先别管落脚住宿的事，你先把营生给我做出来，我自会告诉你下一步怎么走。”
说罢，傅天烈右手摸向腰间，掏出个小小的腰牌，“啪”一下投掷到宝如脚边：
“拿着我的手牌去找监工，她会给你安排人手。”
顾宝如弯腰捡起手牌，匆匆谢过了傅天烈，便退离了堂厅。
在她转身迈出门槛的一刹那，宝如听见背后立马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堂厅里的众人，必定是在谈关于她的事。
没空理窥听别人的只言片语，寒风袭来，顾宝如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双手插进袖管内取暖，心脏却仿佛被扔进了炭盆里，止不住阵阵焦灼起来……
离开堂厅第一件事，她并没有马上去找负责监管家禽的监工，而是一路跑去酒坊，找到了章桂跟何芳姑。
利用傅天烈给的腰牌，换了章桂两人的自由，三人汇聚到避风的角落，站在寒风之中。
顾宝如匆匆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章桂跟芳姑两人脸色顿时惨白。
“姥天啊！”章桂竖起十根红肿粗糙的手指，惊喊：
“今日已经是腊月十八了，算上除夕当日，也不过十一日！”
短短十一日，就得赚上二百两银子，那不是做梦吗！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何芳姑冷得跺脚，气得胸闷：
“整整二百两！二百两啊，可不是二十两！”
“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撑破天也就四五两银子罢了，十日，挣二百两，还不如直接给我一把刀让我去抢好了！”
寒风瑟瑟，三人在角落里，越说神色越绝望，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顾宝如意志消沉了好半晌，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寒气从她鼻腔里钻进去，只渗遍她全身，侵袭她大脑。
仿佛坠入冰窖里，宝如双手合拢到唇边呵气，鼓舞道：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不是一直盼着大毑能给我立功劳的机会么，喏，现下机会不就来了。”
“到了这地步，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我豁出去赌一把，章婆、芳姑，我很需要你们的帮忙。”
见她如此，章桂也迅速敛藏起面上的颓丧，猛拍两下胸口，问：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何芳姑立马也点头附议：
“你说得对，没有退路，时间也不多了，咱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顾宝如把一路上匆匆想好的计划，简单交代出来，让两人先回所住的院子等着，捏了捏手中发硬的腰牌，道：
“我先跑一趟，清点了鸡的数量和调配人手，等人齐了，咱们就立马煮水宰鸡。
“好！”
章桂跟何芳姑答应下来，两人便跟宝如分道而行。
顾宝如记得养鸡场在东北方向，农田的前面。
略微辨认了方向后，宝如便马不停蹄跑过去，气喘吁吁赶到，找到了监工。
监工认得宝如的脸，见是她，满脸不耐烦：
“闲杂人等，滚出去！”
边说着，双臂做挥撵手势。
顾宝如被她气势汹汹撵退了几步，腰牌“唰”的一下几乎要贴上监工的脸。
监工鼻尖碰到发硬的腰牌，正要发怒，眼睛倏然看清上面画的图案，从喉咙里涌上来的话到了舌尖，顿时拐了弯，惊愕问：
“你怎么有大毑的腰牌？你偷来的？给我！”
顾宝如身体迅速一闪，脚步错开，和监工保持距离，道：
“腰牌自然是大毑亲自给我的，不信你现在可以去问大毑，我在这儿等着你，去吧。”
她坦荡荡的模样，监工反而迟疑了，半信半疑审视着宝如，问：
“大毑给你腰牌做什么？”
“这你管不着。”顾宝如挺直了腰杆，视线瞥向她身后圈养的一片林子。
冬日的季节，林子的树木已经有些光秃萧条，只惨淡地缀着少许的绿，能看见林木间懒洋洋来回走动着几只鸡。
宝如询问：“大毑让我来问你，咱们寨子里一共养了几只鸡？”
直接搬出傅天烈，压到监工头顶上。
监工不敢有异，立马报出了数量：
“一共九十八只鸡，其中母鸡六十八只，公鸡十四只，鸡崽十六只……”
略顿了顿，担心被责问，监工又忙不迭加以解释：
“天气冷，所以母鸡不爱下蛋抱窝，等到天气暖和了，鸡崽数量会翻几倍的，还有鸭一共……”
“够了！”顾宝如急忙制止她，目光越过监工肩头，瞭向她身后不远处的林子：
“带我去看一眼。”
监工欲言又止，目光落到宝如手上攥着的小腰牌，不再怠慢，赶忙转身带路。